翌日。
天還未亮,萬籟俱寂。
官道之上,已經燃起了幾團篝火。
眾軍烤著乾糧,匆匆進食。
“這個速度行軍的話,大概今日正午,就能到達那臨州城,與邊尚書的舊部會合了。”
衛青時將地圖鋪開在篝火旁,就著火光的微亮,分析著接下來的行軍路線。
在一番思索後。
他緩緩踱步,來到了蕭寧身旁。
“姐夫?我有話想要跟您說。”
“嗯?怎麼了青時。你我無需這麼拘束,但說無妨。”
衛青時左右打量了一番,四下應該無人可以聽見。
加上篝火燃燒木柴的聲音“啪啪”作響,以及冬日呼嘯的風聲,也可以掩蓋一些聲響。
他湊在蕭寧身旁,小聲道
“姐夫,我覺得,執掌軍令這件事,要不還是算了吧。”
他打量了蕭寧的神色,沉吟了許久,還是提了出來。
“哦?為何?”
蕭寧眯著眼,問。
“姐夫應該明白,行軍這等事,誰執軍令就相當於是誰主導了這場戰鬥。執軍令者,可以說是戰役成敗的主角。”
“之前,姐夫說要執軍令,我沒有絲毫猶豫,是因為我覺得,姐夫的確有帶領我等打勝仗之能,姐夫絕對可以帶我們回到京城。”
“若是執軍令者是姐夫,回京之後,這必然可以成為一件為姐夫正名之事。”
“可現如今,對手是那聶如空,咱們勝利的希望渺茫。咱們暫且生死不計,這吃敗仗回不了京城是鐵定了的。”
“到時候,一旦失敗來臨,姐夫執掌軍令,鋪天的罵名,其他黨派的詬病,失敗的罪責,將全部要落在姐夫的頭上。”
“如今,青時雖然不懂,姐夫為何要做出這紈絝的模樣。可是,我相信,姐夫的心中是有天下與那至尊之位的。”
“一旦這些罪名落在姐夫頭上,就算姐夫皇位仍在,依舊對姐夫的名聲不利,對姐夫得民心,得天下不利!”
“因此,如今這等險境,這等罪名,還是讓青時來承擔!還請姐夫,收回成命!”
衛青時小聲的說著,像是生怕被人聽見一般。
顯然,他已經深思熟慮很久了。
蕭寧聽後,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些。
此時此刻,在這小子身上,蕭寧甚至看到了衛清挽的影子。
之前,挽兒也都是這般,站在自己身前的。
這青時啊,確實越來越像他姐姐了。
“無妨。”
蕭寧擺了擺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示意對方無需擔心。
衛青時見此,還想要再說些什麼。
就聽眼前的姐夫,沉聲道
“你覺得,姐夫我不懂你說的這些麼?”
“沒有,隻是,我不想姐夫冒險……”
“放心吧,青時。”
篝火的火光,映襯在眼前男人的臉上。
衛青時猛然發覺,自己姐夫臉上的紅光,洋溢著的,分明是自信的光芒。
“我,正是因為知道,這次所有人都不覺得我們能勝利,才要執掌軍令的啊。”
“隻有做到了彆人做不到的事情,才能讓所有人信服,我才更能為自己證明,不是麼?”
“更何況,自古以來,心性最為高傲的,是那些上過沙場的漢子。”
“你是軍營裡走出來的,現在大堯將士們對我是何等評價,你應該最清楚。”
“而此次,正是我取得軍心的最佳時機。”
一邊說著,蕭寧一邊將手放在那篝火上方,輕輕烤了烤。
口中呼出一口熱氣,在冬日中化作一片白霧。
“這一次,我之所以要執掌軍令,就是要讓這聶如空,成為我腳下的石塊。直至,我可以站的更高,站在將士們和朝臣們眼前!”
蕭寧站直身子,麵向東方。
此時。
東方剛剛有微紅亮起,太陽還沒有出現。
眼前,依舊有些昏暗。
衛青時有些看不清蕭寧的臉,更不明白,姐夫的自信,究竟從何而來!
“可是,陛下啊,您沒有打過仗,不知道這聶如空究竟是何許人也啊!”
一陣稀稀疏疏的腳步聲傳來。
就見,那邊孟廣也來到了二人身邊。
顯然,剛剛二人的對話,他全部聽入了耳中。
“陛下,衛將軍,我本是不該來的。隻是,這種事情,你們就不必背著我了。之前老夫反對陛下,是因為不了解真正的陛下。”
“如今,老臣已經明白了陛下的秉性。對於陛下,老夫自然是要鼎力相助,儘心輔佐的。”
一邊說著。
他目視遠方,似在回憶,苦口婆心。
“陛下啊,衛將軍的擔心,絕不是多此一舉。你們可能都沒有與那聶如空交鋒過。”
“可是,老夫曾經有個學生,卻是在他手中吃過敗仗的。那一戰,全軍覆沒。”
“據說,掩埋逃兵的土坑,足足挖了十個,挖了好幾天!”
“那聶如空,真的不是凡俗之輩啊。陛下,軍令依舊可以由您下。不過,軍令,還是讓老夫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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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年紀如此,已不畏生前之語,身後之名。接下來,咱們隻要能保住性命就好。”
“至於能不能如期回京,不去管它了,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至於無法回京,這個罪名和罵名,算我的。”
邊孟廣拍了拍胸脯,笑道。
“邊尚書,你多慮了。”
見這老家夥,都能說出這麼一番肺腑之言,蕭寧倒是有些意外。
於是,他同樣親昵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第一次對對方說了幾句實話。
“你們怕不是忘了,是誰第一個將這對手是聶如空的消息,告知你們的?”
“對於那聶如空,朕又怎麼會不了解呢?你們兩個,就把心放到肚子裡。”
“不懼浮雲遮望眼,隻因身在最高層!對於那聶如空,朕並非是盲目自信。”
“其實啊,朕已經將他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了!”
“你們,也無需再勸了!接下來,咱們就一起斷了那聶如空的不敗之名。”
蕭寧目視東方,沉聲道。
他的語氣中,是無論邊孟廣,還是衛青時,乃是是所有將軍,麵對聶如空時,都不曾有過的堅定與自信!
此時,那東方的朝陽,正冉冉升起!
朝陽下。
看著眼前這道身影。
邊孟廣和那衛青時不知為何,心中猛然沒來由的覺得。
興許,陛下還真的能行!
“不畏浮雲遮望眼,隻因身在最高層!好詩,好詩啊!”
邊孟廣重複,感歎道。
衛青時眸光微亮。
沒想到,姐夫還有這般好文采啊。
遠處的另外一團篝火旁。
路舟山正凍得渾身發抖,裹著衣服,烤著火,吃著乾巴巴的乾糧。
他時不時朝著新皇的方向看一眼。
隻見。
那家夥跟自己吃的,好像是一個東西,也是這種乾巴巴的乾糧。
發現了這個細節。
他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絲,興許這大堯的紈絝皇帝,還真有另外一麵的可能性。
畢竟。
這等乾巴巴的東西,自己都吃不下去,難咽的很,味同嚼蠟。
但那新皇吃的時候,可是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又看了看那新皇旁邊的衛青時和邊孟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