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船將蕭寶鏡和商病酒送到了妖鬼長城腳下。
蕭寶鏡仰起頭。
越往北太陽光越弱,昏暗的天穹籠罩著大地,縱橫的山脈寸草不生荒蕪枯萎,地麵裂開一道道皸裂的口子,是曾經經曆過嚴重曝曬留下的痕跡,長風攜裹著寒流襲向境內所有生靈,宛如一把把刺進身體的利刃。
蕭寶鏡打了個噴嚏,情不自禁裹緊貂毛大氅。
陸予安給她預備的東西都很有用。
隨行的儒道佛三大教派的宗師正欲開啟長城大門,卻發現長城早已被破壞得麵目全非,裡麵的妖鬼精怪順著城牆破洞離開了永夜之地,不知有多少隻跑去中原為非作歹。
他們搖頭歎息,隨著布下的金色陣法開始生效,兩扇封閉了上千年的大門被正式打開。
為首的大儒輕撫白須,慈悲地注視蕭寶鏡“蕭姑娘當真要進入此地?一旦進入,可能就再也不能出來了。”
蕭寶鏡堅定地點點頭“我要去。”
八匹駿馬拉著她和商病酒,穿過了長城的大門。
極致的黑暗和寒冷驟然湧來,刮的蕭寶鏡臉頰生疼。
蕭寶鏡下意識抬袖捂住臉,最後忍不住背轉過身去。
仿佛前方的黑暗裡藏著什麼可怖的東西,八匹駿馬嘶鳴著躊躇不前,直到提前貼在馬背上的符文開始生效,它們才腳步艱難地重新往前走去。
蕭寶鏡試探著睜開眼。
她看見長城之外,三大教派的宗師正在布下另一道大陣,金色的暗芒衝天而起,無數複雜繁瑣的符文沿著長城往兩邊延伸而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補起城牆上的破洞。
他們口中念念有詞,一個個在中原諸國叫得上名字的大宗師原地飛升,與他們的本命法器融為一體,仿佛一麵麵金色旗幟,嵌進了城牆之上!
他們以身為祭,如同殉道般重新加固了這道綿延萬裡的妖鬼長城。
隻為防止關在這裡的大妖再次逃出去危害人間……
兩扇斑駁褪色的朱漆大門在視野中緩緩合上。
寒風吹拂著蕭寶鏡的大氅,溜光水滑的厚厚貂毛在寒風中輕顫,少女纖長細密的睫毛也跟著輕顫,仿佛被蝴蝶吻過的花瓣。
她下意識攥住商病酒的衣袖。
她一直以為她和賣貨郎是好人。
這一路走來,他們斬妖除魔救死扶傷,他們幫過那麼多人!
可是到頭來,賣貨郎卻是需要被人族宗師聯手封印的大妖……
蕭寶鏡垂下眼睫。
駿馬漸漸深入極夜之地。
蕭寶鏡打了個盹兒,也不知自己睡了幾個時辰,醒來時發現已經看不見妖鬼長城的輪廓,板車安靜地停在原地,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下意識去看商病酒。
她的眉梢睫毛都凝了一層細密霜雪,可賣貨郎即便身在寒冷的永夜之地也依舊完好無損,漂亮俊俏的臉上不見半分凍傷,隻揣著手呼呼大睡,和睡在溫暖的被衾裡沒什麼區彆。
“你倒是睡得安穩。”
她嘀咕,又裹著大氅站起身去看那幾匹馬。
周遭彌漫著黑暗的墨色,仿佛在一盆清水裡打翻了硯台墨汁。
蕭寶鏡提起掛在橘子樹上的那盞紅燈籠。
紅燈籠太破舊了。
蕭寶鏡記得從前在陰陽雙魚銅鏡裡看見的紅燈籠,其光芒幾乎可以籠罩三十丈遠的距離,可如今重新進入極夜之地,紅燈籠的火光卻很有些微弱,隻堪堪覆蓋住板車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