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內,梅時雨睡得熟,幾乎沒有聽到外麵倆人鬨出的大動靜。
是青霜劍的異動驚醒了他。
三番兩次被吵醒,他提劍走出房門,隻見樓上樓下一片狼藉,客棧像是被土匪搶劫了一遭。
梅時雨腳踏欄杆飛身躍下,這才看到倆個“罪魁禍首”,一個站著,一個躺著。
“元寶……元寶?!”
他心下一驚,聲線微顫,沒顧上元徹幽怨的目光,徑直跑到李停雲跟前。
半蹲半跪在地上,抱起少年的身子,握住了他的手腕,“元寶,手放下來,讓我看看。”
李停雲捂著後腦勺,含糊道“不行……彆管我,一會兒就好了。”
梅時雨堅持道“聽話。”
“血……臟……彆碰……”
李停雲又埋著臉擠著眼嘟囔了兩聲。
也許是身上煞氣太重,也許是彆的什麼原因,他的血腐蝕性堪比強硫酸。
怕梅時雨不小心蹭上把皮膚灼傷,他乾脆用兩隻手抱住腦袋,捂得更嚴實了。
李停雲能感覺到,自己血流得有點多,好像止不住的樣子,就快要滲出指縫了。
他一直對梅時雨重複著三個字“彆管我。”
讓他緩一緩,一會兒就好了。
梅時雨什麼都沒有說,將少年打橫抱起,元神化作一隻尾羽翩躚曳地的青鸞鳥,輕微煽動著青如曉天之色的羽翼,翔遊環繞在二人周遭,靈力湧流,清透且純澈。
不遠處的元徹見狀,目光又深了幾許,對上梅時雨的視線,即刻就錯開了。
雙拳緊握,垂於身側。
梅時雨道“說吧,方才怎麼回事。”
元徹道“他要殺我,我躲過一劫,如此而已。”
梅時雨發現他掩在胸口的東西,問道“那是什麼?”
“三……三生鑒。”
元徹有些心虛,這正是他從判官廟裡偷拿出來的水鏡。
小偷小摸這種事,他不恥於口。
但大行不顧細謹,他有他自己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好在梅時雨沒有細究,或者說,在他單方麵斷絕師徒關係後,梅時雨也就沒有立場再約束於他。
元徹在梅時雨的注視下,默默地撿起被丟在地上的金棺,自己鑽了進去。
並伸出一隻手,主動把棺材蓋拉到頭頂,仔細闔上。
他自閉了。
梅時雨垂眸看著懷裡漸趨安靜的少年。
他的元神青鸞鳥具有強大的治愈功能,不過是須臾間的功夫,少年被青霜劍意反噬所受的劍傷已經完全愈合,連帶他後腦勺的血窟窿、身上各處磕磕碰碰都已恢複如初。
李停雲頭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雨停了天晴了,他感覺自己又行了。
但還是賴在梅時雨懷裡,一動不動的,想讓他多抱一會兒。
梅時雨還沒見過他這樣耷拉著腦袋,半眯著眼睛,“萎靡不振”的樣子。
“元寶,身上可還有哪裡感覺不舒服嗎?”
“有,”李停雲懶洋洋道“師尊,我要換個姿勢抱。”
他忽然摟住梅時雨的脖頸,像隻八爪章魚一樣掛在對方身上,兩條腿緊緊鎖著他的腰。
他把臉埋在梅時雨頸窩裡攫取溫暖,嗅聞著獨屬於他的一縷縷梅香。
“你胡鬨。”
梅時雨嗬斥一聲,抓著他的後衣領,把他從自己身上薅了下來,放在地上。
李停雲站也站不直,非要靠在梅時雨身上不可。
他看不見自己渾身上下灰撲撲的,遠看就像挖煤賣炭的,尤其臉上還掛著兩道黑印子。
這些都是他闖禍闖出來的戰果,都是他跟人打架留下的功勳。
梅時雨見他這副鬼樣子就止不住哀歎。
活脫脫就是個沒人管的野孩子,讓他做師父的臉上也無光。
實在看不下去眼了。
梅時雨將玄貓找了來,詢問客棧中有沒有浴池,他要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