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三天,就三天。
三天後,薛忍冬帶人圍了蓬萊島。
布下天羅地網,隻等甕中捉鱉。
太極殿決事如流,四象城雷厲風行,上上下下利索果斷的行事作風,吊打仙門,腳踢酆都。
雖然經常不乾人事,但在組織調度上,快如閃電,令行禁止,還真沒什麼可挑剔的。
李停雲是很散漫,從不管事,可當他要用人的時候,沒人敢不中用——誰要是不上道,那他媽還能活嗎?!
太極殿一眾“妖魔鬼怪”“虎豹豺狼”“宵小之徒”,散則一盤沙,聚則一團火,一柄劍,利劍出鞘,指哪兒打哪兒,內心齊聲咆哮不要小看了我們脖子和腦袋之間的羈絆啊喂!
蓬萊洲人人自危,還來不及反應,家門口就已經被圍個水泄不通,強闖者,死,反抗者,死,攔路者,也還是個死。
玄武城來勢洶洶,可他們的對手,又豈是好惹的?!
蓬萊洲,那是什麼地方?
非金丹期修士,都不配登島!
論資質,個個都是單係天靈根,論修為,上不封頂,下無廢柴。
隱世大能後方壓陣,青年才俊前方守衛,沒有一個膿包廢物拖後腿,每個人都能獨當一麵,滿門精兵強將,亦或,驕兵悍將。
蓬萊洲就是整個修仙界裡最驕傲、最強悍的那一支力量。
如果非要比的話,他們或許比道玄宗更勝一籌,但修仙界仍以道玄宗為首,以任平生為尊,沒有誰能看得上蓬萊洲這一眾,究其原因,是他們整體風氣跟彆的門派格格不入,有能力,或可壓人,無德行,必不服眾。
蓬萊洲眾人,眼睛無不長在頭頂上,強橫而無德,必要時還不要臉、不講理、胡攪蠻纏。
豈不聞,世人把蓬萊洲稱為修仙界的“小魔窟”?
除非不要命了,才會跟這群“島上人”硬剛!
恰好,太極殿就是不要命的,這倆還頗有些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臭味相投!
太極殿,蓬萊洲,雙方勢力狹路相逢,那就是狗咬狗,狼撕狼,龍虎相爭,鬥得昏天暗地,打得海波狂湧,環島掀起颶風,水柱扶搖直衝天穹,甚至引來幾道滾滾天雷。
雷霆助威,惹得人心惶惶,要是不說,還以為有誰在此渡劫!
肆虐的海風中卷蕩著濃烈的腥臭味,有魚腥,有血腥,撲麵襲來能把人熏一個跟頭,受不了腥氣的,惡心十天半個月咽不下一口飯,一想起來胃裡就酸水翻湧,膽汁都要吐出來。
常駐海島的蓬萊洲仙眾,竟也受不了這麼狂暴野蠻的腥氣,他們比薛忍冬從玄武城帶來的那群鮫人先忍不住,打著打著就吐了,一邊吐還一邊打,畫麵美麗不可言表。
海島上生活的人類,再怎麼能忍腥吞血,也敵不過生下來就泡在海裡的鮫族啊!
人吃魚,鮫吃人。
沿海漁民愛吃生魚片蘸醬,鮫人也喜歡把漁民片了就血吃。
互相都在對方的食譜上。
鮫魚登島,不僅殺戒大開,胃口也大開。
殺得那叫一個凶殘!
半空中卷起一枚水渦,巨型水陣中央,映出一道魁梧龐大的身影。
魚尾,人身。
薛忍冬,現原形了。
先是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瞳掠出水麵,眸色與他身後的大海融為一體,長長的耳鰭從頰骨延伸向頭顱兩側,形似蝴蝶振翅欲飛。
而後,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胸膛、雙臂乃至脖頸上還有部分鱗片尚未褪去,覆蓋在白到發冷、甚至發青的皮膚上,細細密密地裹著壯碩強健的軀體。
再然後,他就那樣赤裸著身體,從水浪中走了出來。
上半身皮膚和鱗片經過流水衝刷,閃動著珍珠貝類晶瑩細膩的光澤。
下半身則是一條粗長雄壯的魚尾,小腹位置以下,魚鱗逐漸密集,寬厚而又堅硬,一片一片交錯疊加,呈現出深海般的墨青色。
薛忍冬連普通人形都懶得維持,更彆提穿身合適的衣服了,鮫魚似人而非人,就算什麼遮擋都沒有,也不用擔心不該看的被人看去。
但是,他這麼活脫脫的一頭“裸奔”食人魚,多少還是有傷風化,有礙……有利觀瞻!
蓬萊洲女修也不少,有那麼幾個看呆了的,仰著頭,仿佛鴨子聽雷。
不得不說,作為鮫族首領,薛忍冬這一身造型,是鮫群中最獨特、最吸睛、最華麗的!
他那條魚尾,顏色還非一成不變,光影較暗的地方色深而近黑,裸露在明處的鱗片則反射出令人著迷的漸變色澤,從蔚藍色一點點過渡到月光銀,擺尾遊走時,恰似海浪堆疊。
不光有女修愣在原地,就連幾個男修,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直愣愣地站住了腳。
薛忍冬雲端裡看廝殺,眸中倒映血雨腥風,冷若冰霜,目無下塵。
察覺有人盯著他看,微微眯眼,竟朝眾人笑了一笑。
這這這,這誰能不看呆?!這他媽誰能不看呆!!!
可要真看呆了,下一刻,必被反殺。
一招致命,原地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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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字頭上一把刀,沉迷男色者,死於非命!
食人魚縱身一躍,加入這場激戰之中,直奔蓬萊洲大後方殺去,一人迎戰蓬萊洲赫赫有名的三大長老,呃,不對,好像是四大,也有可能是五大……哎,忘了。
明明三天前才叫人探查過蓬萊底細,他轉頭就忘記了島上究竟有幾個重量級人物。
至於這些“重量級人物”,一個個叫什麼名字,更他媽不記得了!
沒關係,見麵就尊稱他們一聲“老賊”吧!
老而不死,是為賊也。
這合適嗎?合適得不得了!
城主一馬當先,殺入敵營。
同一時刻,麾下玄武七宿也如七把利刃,插入混亂的戰場中央,以一敵十,橫掃四方。
先前隻是開胃小菜,在雙方主力投入戰鬥之後,才是真正堪比“渡劫”的大場麵。
天雷震震,雲湧雨積,蓬萊島上空烏雲密集,黑壓壓的一大片,遮天蔽日,好似夜幕降臨,雲層低垂壓人,仿佛伸手就能撈到,一撈,就會崩塌、潰散,化作摧城拔寨的傾盆暴雨。
那架勢,與傳說中的“浩劫”也無異——
神話裡說,共工撞倒不周山柱,天漏一角,洪水澆頂,滅世成災,太極殿和蓬萊洲交鋒若此,怎能不叫人擔憂,天若是塌下來,又該如何是好?!
此時的蓬萊洲,驚雷怒海,嘶吼拚殺,山崩石裂,倘若身處其間,必感神魂蕩然,全身鮮血都湧向頭腦,甚至衝破顱頂。
舉起手裡的刀劍,記住這是唯一的倚仗,劍在,人在!
揮劍的刹那,無數血肉橫飛的場景都在餘光中擠壓成極小、極黑的一點,無數撼天徹地的響動都在耳邊糾纏、拉緊,攥成一絲尖銳的嗡鳴——
“錚”的一聲。
短兵相接。
身體緊繃到,靈魂膠黏至極限,手中持劍,挑、刺、砍、殺,一招一式,靈力翻騰。
白刃刺中對方血肉之軀,一刹那,什麼都聽不清,也看不明,隻知有溫熱的甜腥飆進嘴裡,滑入咽喉,激得渾身一個戰栗,身體裡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恭喜嘗到殺人的滋味。
你活著,他死了,這是個好結果。
在生死未卜的絕境中,拿起屠刀為自己拚殺,提心吊膽的同時,伴隨滅頂的快感,這般向死而生的體驗,最具致命的成癮性。
死在劍下的人越來越多,腳邊的屍體越堆越高,揮劍、格擋、拚刺的動作也越來越自信。
相信自己一定能活下去吧。
相信自己就是那個天命所眷的幸運兒!
殺到最後,敵人也殺,隊友也殺。
抓過昔日“好兄弟”的身體,為自己擋住迎麵而來的致命攻擊!
畢竟修仙不易,想想吧,一路走來有多艱苦,修煉至今多少辛酸,這條百年磨礪的仙途,這副萬中挑一的根骨,這身大有可為的才乾,怎甘就這樣毀於一旦?!
生死一線,人性算什麼?
死道友,不死貧道!
什麼都不要考慮了,真正需要考慮的,隻有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隻有活著的人,才有資格談人性,說懺悔,許贖罪!
身處絕境,心裡承載不了那麼多細膩的情感,心思敏感之人,道德潔癖之人,早早地就崩潰在屍山血海中,興許隻有感情遲鈍,甚至沒有感情的冷血之徒,才能在絕命之地死裡逃生。
殺掉幾隻難纏的鮫人,集中力量撕開包圍圈的一道口子,血染滿身,跌打滾爬。
終於,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