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英剛滿19歲,卻已經成了村裡人口中的老姑娘。
這村裡的女孩大都1516就早早尋了人家,訂好了婚事。
付英至今沒有媒婆上門張羅,不僅是她家境貧寒,兄弟姐妹四五個。
關鍵是付英的母親付秀梅在十裡八村的名聲不好,人們都議論紛紛避之不及。
母親付秀梅是村裡王寡婦領養來的孤女,秀梅打小喜歡外村來的一個赤腳醫生,兩個人打的熱火朝天。
怎奈養母以死相逼,她說不能斷了付家香火,必須找倒插門的男人做自家女婿。
赤腳醫生聽說了這個消息很快就離開了村子。
秀梅無奈隻能答應了養母,但她卻心有不甘,時常跑到外村與那小醫生私會,同村人指指點點,閒言碎語難聽至極。
一年冬天付英的爹被他大哥送來倒插門,因為他們的父母意外死亡了,家裡兄弟五個成了孤兒,大哥無法養活幾個弟弟,隻能拉著他們挨村送人寄養。
那個年代能讓兒子倒插門的家都是走投無路的窮苦主,付英爹就被付家老太太留下做上門女婿了。
付英的爹本性王,結婚那天也隻是簡單貼了個喜子就和母親成親了,從此隨了母親姓付,叫付長喜。
付長喜有了家,便每天拚力乾活想討好丈母娘一家,他早出晚歸,勤勤懇懇,可是現實卻不如意。
丈母娘性格乖戾,時常虐待他,每天天不亮就讓他去放羊,中午也不準回來,長喜就在山上挨冷受凍,渴了就喝點泉水。
夏天還好,冬天冰天雪地,他衣著單薄整個人都凍的出了膿瘡。時常躲在羊群裡取暖。就算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回家也是不給他熱飯吃。
永遠是一個破碗,裡麵倒著殘羹,吃出蟲子石頭都是常事。長喜無數個夜晚自己掩麵哭泣卻不敢發出聲來。
不但老太太苛待他,就連自己的老婆秀梅也是對他愛答不理,拒絕他靠近,還冷言冷語。
日子久了,村裡人的嘲笑,娘倆的橫豎擠兌,長喜的心理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變得鬱鬱寡歡。
後來付英的出生,村裡人的閒話越來越難聽。
一次同村蓋新房,長喜去幫工,他喝多了酒和彆人起了爭執,一個男人脫口罵出秀梅外麵養著野男人,給長喜戴了綠帽子,長喜就是個泥頭。(對男人最大的侮辱)
長喜聽了這話心裡受了刺激,本就倒插門人人看不起,如今又被罵戴了綠帽子是個泥頭,他失魂落魄的爬到在桌上喘著粗氣。
整個下午長喜都悶悶不樂的想著這件事。
機器碎乾草的時候,長喜恍惚間忘記了鬆手,瞬時胳膊被卷進機器,人當時就不行了,血灑的滿地都是。嚇得周圍的人哭天喊地,那些如雨下的灑了一路,紅的刺眼。
後來送到縣城搶救,人也是命大,還救活了,手和小臂粉碎,為了保命,除了胳膊拐彎處保留一點關節,剩下的全部截掉。從此袖口空蕩蕩的,村裡人給他起了個外號“一把手”。
雇主家賠付了一點錢,長喜在養傷的那段日子,經曆著身體碎裂的疼痛,還有內心的煎熬,無數漫長的夜,他都疼的頭撞牆,想一死了之。
沒了小臂和手,就剩下光禿禿的半截殘臂,每到陰天下雨就會鑽心的痛,他隻能狂喝白酒減輕痛苦,久而久之變的酗酒暴虐。
他一生悲苦,如今命運又折了他一隻胳膊。他絕望的內心喚醒了沉睡的魔鬼。
秀梅每每不在家,長喜內心的魔鬼便出來肆虐,酩酊大醉以後等待秀梅的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同村的胖嬸總是來麻纏秀梅一起打牌,漸漸的秀梅也迷上了賭博,家裡挨打賭場瀟灑。孩子和莊稼裡裡外外的事也都不管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直到二英,三弟付平,四妹付娥的出生,幾個孩子相差不到一歲
付英是鄰居幫著帶大的,一年冬天兩歲的付英不知道怎麼的就自己光著腳跑出來,家裡沒有一個大人,還是隔壁的王奶奶趕羊回來看到她,把她帶回家的,撿到付英的時候,她衣著單薄,光著腳丫,渾身冰冷,已經奄奄一息了。王奶奶費了好大的勁才給她救活。
王奶奶是個熱心腸的人,早早守了寡,一個人也是過的清貧,但是她還是幫著付英度過了難關。就這樣勉勉強強把付英幫襯到六歲那年,王奶奶去世了。
付英至今也不知道那段曆史,隻是記得自己有個奶奶,經常給她吃雞蛋,但是叫什麼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
付英大了就幫著母親帶著三個孩子,十幾個年頭日子過得艱難辛苦!
今年夏天格外炎熱,雨水又少,莊稼長的不好,野草卻瘋狂生長。
這幾天家家戶戶忙著鋤草,付英剛從地裡乾活回來。
她一身疲累,放下鋤頭,刮了刮鞋底上的泥巴,抖了抖身上的土進屋。
付英口渴難忍,掀開半個破舊的竹編蓋子,隻看見空蕩見底的水缸裡淤積著泥沙。
哎,她歎了口氣,把水瓢一扔。水瓢就在灶台上打起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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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英從牆上取下扁擔,挑起水桶到村子中間的井台打水。
這個村子不大,中間一條河道直通大北山,常年受雨季洪水衝刷,河道裡淤積著細沙已經漫過河床。房屋沿河道兩邊由低到高依次往山上蓋。
村中間偏高的地方有個泉眼,打了口水井供全村人用。
井邊有間房子專門放飲牲口的工具,平時沒事人們都喜歡在這裡紮堆曬太陽,東家長西家短的侃大山。
付英挑著扁擔,兩邊的水桶左右搖擺吱吱作響。
下午天氣悶熱,井台邊又坐滿了乘涼人。
付英看著眾人遠遠的就開始交頭接耳,她心頭一緊,隻能硬著頭皮向前。
“造孽哦!姑娘19歲連個媒婆也沒有,再不嫁人,都成老姑娘嘍!”
“誰敢要,家裡一大堆嘴等著吃,誰要還不給吃窮了。”
“誰說不是,家裡窮的叮當響,付英遲早叫她那個好賭的娘給輸了去。”
“她那個娘,輸了就自己用身子抵了,贏了才拿回來,這買賣咋算也不虧啊!”男人翹腳嚷嚷著。
眾人一片譏笑,付英聽得清清楚楚,如芒在背。
她放下水桶,用鐵鉤勾著桶放入井底,水桶浮在水麵。付英握著麻繩熟練的左右一晃,水桶乖巧的沉入水底,滿滿的一大桶。
她用儘力氣拽著手裡的水桶,咬緊牙關打上兩桶水。
付英一言不發,整理好扁擔挑著往前走。
眾人看付英一點反應也沒有,索性更大膽了。
“哎,我和你們說,他家那二姑娘絕對不是老付的種。。。。你們不知道。。。”一個又胖又黑的女人嗑著瓜子擠眉弄眼的說。
聽到這裡,付英徹底受不了了,怒氣湧上心頭。
她哐當一聲扔掉水桶,抄起扁擔照著女人頭上打去。
一瞬間人如鳥獸散,隻剩下付英和胖女人撕打在一起,驚起一陣塵土。
幾個輪回較量付英最終騎在胖女人身上,她狠狠地抽打著女人的臉,同時自己的臉也被抓花了。
一群人拚力拉開兩人,一場鬨劇隨之結束,胖女人自知沒理也就捂著腦袋回家了。
付英重新打好水挑了回去,進了院子她失聲痛哭,淚水順著臉頰流下,臉上破了的皮的地方遇到淚水更疼了。
她邊哭邊把水倒進缸裡,口渴的雞和豬都圍著她腳邊轉,心煩氣躁的付英拿起水瓢挨個敲擊它們的腦袋罵道“該死的,就知道吃,都滾出去!”
打散了家畜,她進屋拿起鏡子卻不敢看,知道肯定破了皮,但是沒想到這麼嚴重。
鏡子裡自己的臉上像車轍一樣幾道血淋淋的口子,肉皮泛白,血水滲出。
她一邊擦眼淚,一邊上藥,疼得眼淚一邊流,一邊繼續擦。
院子裡已經鬨騰的不像樣,付英扔掉鏡子,她挽起衣袖開始給雞和豬喂飼料,添水。
等一切都消停了,付英叉著酸痛的腰看著破敗的院子。
家裡一共三間土房,左邊那間有個大炕,日常吃飯睡覺用。中間是堂屋,靠牆壘著灶台,對邊是門,緊挨著洗菜做飯的地方。還有一間是糧倉,夏季沒有糧就收拾出來姐妹幾個單睡。
三間房連通著,隻有堂屋中間一扇門。
年久失修的老土房,鬆軟掉渣,耗子洞比窗戶多。尤其那個煙囪就像被打歪的鼻子,總是出不來煙。
窗戶上下一共9塊玻璃就沒有一塊是完整的,勉強用紙糊著裂縫擋風。兩扇窗戶也受潮變形,吱吱呀呀隻能勉強開一半。
堂屋的門是鐵絲綁著板子做成的,中間碎了半塊板子,板子一掉就變成一個洞。新買回來的小黑豬總是能從這個洞跳進去吃小麥種子,屢次得手,身輕如燕。
低矮的土院牆高高低低的包圍著房子,有時候連隻小羊也擋不住,剛種的菜都被啃的精光。
哎。她重重歎了一口氣回屋休息。
“大姐,大姐!”院子裡熱鬨起來,是妹妹和弟弟們回來了。
“咋啦!”付英從窗戶探出頭問。
“看,這是啥?”二妹仰起頭,她手裡端著一個碗,碗裡泡著一塊雪白的豆腐。
“你的臉咋啦?打架啦?誰打的?”
“不礙事!”付英扭回頭。
二妹急忙進屋放下豆腐湊過來看。
付英轉過臉低聲問“娘呢?啥時候回來?”
“娘還玩著呢,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她給了我一塊錢,我到小賣部買了塊豆腐!咱們一會兒吃!”二妹紅撲撲的小臉笑著說。
二妹她比付英小兩歲,個子不高,姐弟幾個數她最是懂事,就算有錢也不亂花,都會給家裡買吃的,不像四妹和三弟,見啥都吃,吃啥沒夠。
付英戳了戳豆腐,又到旁邊的糧房找出一團冬天就曬乾的粉條泡了水。
豬油罐子已經見底了,付英用開水涮涮給大家熬了一鍋白菜粉條燉豆腐,姐妹們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三弟16歲了,個頭一般,儘管家裡好的都緊著他,也沒有太大變化。
父母長期溺愛讓他不辨是非,不同情理,一言不合倒地就哭,一副弱智的樣子。村裡隻要誰和他玩哭了,付英爹一定會上門大罵,久而久之同齡人不和他玩,他隻能和一幫低齡孩子混個頭頭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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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要吃!”三弟鼓著腮幫子吃完一碗又伸手來要。
“給爹留一碗!”二妹急忙把碗拿走。
三弟一看不高興了,跺著腳大哭,滿嘴的飯菜嗆得咳嗽起來。
這時付英爹正好伸腿進屋,聽到三弟付平在哭,不由分說踢了二妹一腳,二妹一個沒站穩,一碗熱菜就扣到地上。
三弟一看急了眼,哭的更凶了。
付英瞅著他這副死德行,本就生氣現在徹底控製不住一腳踢過去,不偏不倚踢在付平褲襠上。
付平跳起來捂著褲襠大哭,一瞬間臉都紫了。
付英爹急了,穿鞋上炕一腳踹向付英。窗戶開著,付英沒擋住這一腳的力度直接翻窗掉了出去。
“大姐?大姐!”二妹尖叫著跑出來找付英。
付英躺在地上,後腦勺磕到石頭上嗡嗡響,她伸手一摸,有血。
“大姐,大姐,你沒事吧!”二妹跪在地上號啕大哭,她用力拉扯付英想要扶她起來。
“等一下,我先緩緩。”付英感覺腦袋後麵腫了一個包,後背和屁股就像散了架。胳膊肘也破皮了,為了不讓二妹擔心她努力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