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英坐在自行車後麵,她害羞的扶著王彬的衣服,看著金色的麥田從眼前閃過,村頭這幾棵歪脖子樹也像垂暮的老人看著付英出嫁。
秋天正是豐收的季節,人們都在地裡忙著收割。尤其是那種人口眾多的大戶人家,更是熱鬨非凡,男人赤膊上陣,女人樂不思蜀的跟著,孩童打鬨嬉戲,陽光下塵土飛揚。
人們看到付英穿著大紅喜服被娶走了,紛紛在田埂裡眺望。
今天付英將要遠離這片土地,以前的苛責她的鄉親也變的寬容起來。
白色砂礫的羊腸小道,時不時有一兩隻田鼠探頭穿行。石頭子濺起打在車軸上呯呯作響。
坐了很久,自行車冰涼的鐵架子在路上顛簸,付英感覺有點腰疼,她輕輕挪了挪身體,長時間不動的保持一個姿勢,腿腳都麻了開始腫脹,腳上的鞋子也開始變的愈發緊迫。
王彬一直沒有說話隻是奮力的騎著,兩個人氣氛很是尷尬一路走著。
也難怪,隻是匆匆見了一麵,如今就要搭夥過日子了,時間倉促,婚禮倉促,但是兩個人心裡都明白,都是萬不得已的選擇,也就沒了矯情,隻想著一起努力就好。
王彬清了清嗓子說“今天先去一趟縣城,咱們結婚了,去我大哥家說一聲。”
付英驚了,她一路很是勞累,不想到彆的地方,可是剛結婚又不好反駁對方,付英收拾了一下心情和怨氣幽幽的問“縣城?那很遠啊,今天剛結婚改天去不行嗎?”
王彬回頭說“我沒爹,哥哥是長兄如父,今天咱們最好去見見他,免得日後說我!”
付英又說“今天是新婚,去了縣城晚上肯定回不來了,難到要在你哥家過夜嗎?”
王彬清了清嗓子說“無所謂了,先去了再說。”
付英幾番勸解看似沒什麼用,王彬是鐵了心要去,付英不想撕破臉也就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了,村裡的女人都是聽男人的話,自己也不能太過執拗,跟著就是了。
路口王彬改了道,付英又隻能繼續僵直的坐著。
她問王彬“你大哥怎麼在縣城上?是打工嗎?怎麼回家呢?”
王彬喘著粗氣說“不是,我大哥在縣城糧食站當經理,平時不回老家,他們就住在縣城!”
付英鎮上都沒去過,現在又要去縣城,她心裡不禁有些緊張,感覺自己會應付不來。
“遠嗎?騎車多久能到呢??”付英對縣城沒有概念。
王彬停下車指了指方向說“順著這條路騎8個小時差不多就到了!”
付英心裡盤算8個小時還行,天黑差不多能到。
“你家幾個孩子!”付英覺得自己有必要仔細了解一下王彬的家庭了。
王彬一邊騎著自行車一邊說“五個,上麵有三個哥哥,下麵還有一個妹妹。”
付英也是睜大眼睛說“這麼多?他們都多大了!”
“大哥今年46,整整大我101novel.com歲,二哥在另外一個縣城當鐵路工人,管運輸。三哥性格老實敦厚在家種全家的地,小妹和你差不多大。”
聽了王彬的介紹,付英心中暗喜,感覺自己無意中嫁給了個好人家。
哥哥都那麼強,家裡肯定也不差,都說她娘不好是不是村裡人嫉妒,不然一個寡婦怎麼能把孩子培養的這麼優秀?
“你媽挺厲害!能把孩子們培養的這麼優秀!”付英稱讚道。
“我舅那頭幫忙多一些。大哥的工作是他托關係找的。”
“那你娘她性格怎麼樣?好相處嗎?”
王彬聽了並沒有接話,氣氛又一度陷入尷尬。
走過了林蔭小路,又騎過石子馬路,最後上了公路。
車輛不停的從付英身邊疾馳而過,掀起一陣灰塵。公路兩邊都是樹上掉下來的柏樹葉子,這種樹還是第一次見,感覺像到了一個新世界。
付英真的坐不住了,他感覺自己的腰都要插入心臟了。
“我不行了,能不能休息一下,我想解手!”付英有些沮喪又不得不說出這麼隱晦的事情。
王彬回頭看了看,停了車說“我們先休息一會吧,剛才急著趕路,現在看起來時間是夠的。”
兩個人把車子停在路邊,這是一條專門修給車走的路,兩邊種著一排一排整齊的樹,樹邊就是溝渠,裡麵落滿了樹葉。再往遠處就是低窪的土地和麥田。
付英想到低矮的地方解手,畢竟公路上車來車往實在不雅,可是她的腳剛剛的伸下去探底,鞋子就不見了。
兩邊的溝渠,裡麵堆滿了枯枝爛葉,新葉蓋著舊的葉子,一層一層的,像厚厚的棉被。
付英不得已彎腰伸手下去撈,才在一堆爛葉子裡撈出來,上麵已經臟兮兮的,沾著泥巴。
付英走遠了一些,方便完才緩緩直起身,自己的膀胱一路顛簸都要破裂了,現在方便完竟然還有脹痛感。受洋罪啊!
王彬從布兜子裡拿著一塊月餅躺在草坡上吃,看到付英過來示意她自己拿。
蕭瑟的秋風裡,沒有開水,兩個人在灰塵飛揚的車道邊啃著月餅,乾澀到難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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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母親和彆人家借的月餅,厚厚的油皮,裡麵包著大塊的白糖,和著青紅絲,偶爾還能吃到一點芝麻和花生。
好久沒吃了,付英還是滿心歡喜的享受著,她的腳從鞋子裡拿出來舒展著,大拇指都露出來了,她悄悄的把腳趾收了收。
休息了一會,已經下午了,太陽偏西,秋天的白天變短了,而且日頭變得暈乎乎的,看上去要變天。
王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和月餅渣看著付英說“咱們走吧!爭取天黑前到!”
付英的腳已經腫的像個小饅頭,一路上她穿著小號的鞋子,無數次的上坡自己走上來,還要在後麵推著王彬的自行車。現在一休息,她一點也不願意把腳再伸進那雙夾子裡。
付英定了定神,咬咬牙又穿上了鞋子,她佝僂著要站起來,一雙高跟鞋跟陷進了泥裡,踉蹌的差點摔倒。
付英雙手撐地抬頭看著王彬,王彬正直愣愣的看著自己,絲毫沒有要上前扶一把的意思。
付英心裡有些生氣,如果是楊帥肯定會上來扶著自己,她轉念又想,都結婚了何必還想著楊帥,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在這裡徒增傷悲了。更何況王彬和自己剛剛認識,彼此不了解,大概以後就會好起來。
王彬看著付英走上馬路,自己就抬腿上了車子,等著付英坐上了。
付英心不甘情不願的上車,這是結的什麼婚,明明現在可以回到家休息,卻偏偏跑了這麼遠隻是為了去告訴彆人一聲。
付英心裡的歡喜慢慢的磨成了抱怨。
太陽徹底要落下了,隻能看見屋頂上一點餘暉,空氣又開始冷起來,好在看到周圍建築越來越大,估計是進了縣城邊了。
果然,一會就進了主街區,付英看到一排一排的紅磚房,滿街的車子,人們穿著洋氣,商販的攤子鋪了半個街區。
轉了幾個彎到了居民區。
王彬停了腳對付英說,到了下來吧!
付英跟在王彬後頭,她的腿都已經抽筋了,腳已經麻木到像踩了釘子,一走一陣肉疼。
進了一條巷子,遠遠的就看到拴著一頭黑豬,好大的豬。正滾著旁邊的泥巴,看到付英和王彬它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繼續滾。,
往左拐進去就是2間紅色磚瓦房,天氣還沒有入冬,這家已經窗戶蒙上了塑料紙,灰撲撲的看不清屋裡的情況。
王彬把車子停在院子裡,衝了衝鼻涕往鞋底一抹就開門進去了,
這是一扇很重的木門,上麵還連著一根彈簧,門栓上墊著一塊黑色橡膠皮,看樣子是怕門關的時候聲音太大。
隨著門吱呀一聲響起,付英跟著王彬進了屋,屋裡撲鼻而來一陣中藥的味道,摻合著飯菜油煙的醃臢味,付英皺了皺眉頭,輕輕的關上了門跟著王彬後麵,她的高跟鞋在磚地上嘎嘎作響,付英低頭一看是磚頭地麵,隻好輕輕的抬腳又放下,像做賊一樣。
屋裡一陣麻將聲,不知道是誰贏了,一片嘩然,人們交頭接耳,互相交換著錢,接著又開始碼牌。
王彬和付英進了裡屋,王彬輕咳一聲,2男2女正在碼牌,看到付英和王彬,大家隻是抬頭看了一眼又回頭繼續。
正中間坐著一個瘦弱的短發女人,頭發黑白相間,馬麵猴腮,帶著一副厚厚的眼鏡,她抬頭對著王彬說“你哥還沒下班,你們等一會吧!”
王彬哦了一聲和付英退出裡屋,坐在堂屋的一張床上,付英四下打量,裡屋有一張沙發,後麵是一幅山水畫,旁邊是毛主席的頭像,顏色鮮豔。後牆的櫃子上擺著一個馬,問了王彬才知道是唐三彩,是他大哥去北京出差買的。
還有一座西洋鐘,滴答滴答的左右搖擺。
屋子不大,除了味道不好聞,其他倒是挺整潔,外屋是鍋灶,還有一張書桌應該是有孩子在讀書。
付英很疲憊了,一天沒吃什麼東西,肚子咕咕響,她的腳也生疼不敢挨地。
她翹著鞋跟一直坐著。屋內麻將聲不斷,喧鬨又無聊。
王彬左看看右看看,屋裡人玩的起勁沒人在乎他倆。
“我們出去看看吧!”王彬待的有點煩躁了。
付英的腳已經沒辦法走路了,她不得已和王彬說“我腳很疼,走不了路。”
王彬這才注意到付英的高跟鞋已經磨掉了鞋跟,一天下來確實夠嗆。
他扶著付英說“這樣也不是辦法,你堅持一下,出去買雙平底鞋。”
“好,”付英內心一陣寬慰點點頭說。
剛走到小巷儘頭,一個年輕貌美的男生,一米八左右,穿著得體,他戴著耳罩,兩鬢微須,唱著歌騎車迎麵過來。
“四叔!”男生對著王彬笑起來,呼出一團白氣,他看了一眼付英,什麼也沒說。
“放學了?”王彬和這個男生看上去沒差幾歲。
男生問“我爸還沒下班吧!”
"嗯
“你這是去哪?”
“給你四嬸買雙鞋!”
男生低頭看了看付英的鞋子就點點頭騎著車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