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讓自己感到無數次頭疼的聲音從耳畔響起的那一刻,凱多渾身猛地一顫,一點一點地往聲音的來源轉過去,每挪動一次身體心跳也劇烈加速了幾分,仿佛整個世界也開始顛覆起來。
不說第一時間就回過頭的卡塔庫栗,斯圖西臉上那副輕佻的神情也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嚴肅與凝重,視線順著聲音的來源漸漸地移動到了床上。
映入眼簾的,是被身旁接連不停的嘈雜聲吵醒,艱難地睜開眼眸的白發少女,兩隻美麗的淡紅色瞳孔似乎由於意識剛剛恢複而略顯黯淡無光,慘白的麵龐上沒有一絲生氣,被藥水浸濕的唇瓣緩緩張合,虛弱地從喉嚨中擠出了幾個字“在下這是到了哪裡記得之前是在”
見她試圖扭動身體打量著周邊的環境,凱多很快從精神恍惚的狀態中恢複了過來,連忙上前攙扶住病懨懨的少女,語氣也下意識地激動了許多“不要動!你想讓傷口再一次裂開嗎?!”
“嗯?”
陡然之間聽到那聲蠻橫無理卻又帶著些許關懷之意的呼喊,瀨織津發愣了一會兒,微微地朝外側轉腦袋,勉強抬起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地望見一名身形魁梧的青年滿臉焦急地注視著自己,頭上的一對鐵塔似的雙角在她的身前不停地晃來晃去,這些明顯的特征很快讓她認出了對方的身份,被冷汗浸透的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是你啊卡多見你平安無事真的好開心話說玲玲小姐她們沒和你一起來嗎?”
少女說起話來呼吸仍是不太協調,使得凱多手裡不禁捏了把冷汗,擔心她的傷勢持續惡化,忍不住失聲道“當下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總之你先”
“放心吧,既然你現在能夠開口說話,就說明你的傷情開始有所好轉了。”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身旁的斯圖西強行打斷,女子俯視著她傷口處不再繼續擴散的血液,那雙平靜如水的美眸仿佛在訴說著這一切早已在她的預料之中,輕描淡寫地為少女的疑問作出了回答,“雖然這次出海遇到了一些波折,所幸最後全員生還~不過其他人有事一時無法過來,也不好讓那些嚷嚷著要見你的小鬼們一股腦湧進房間,因此這裡就隻有我們三人。”
卡塔庫栗有些不高興斜了她一眼“你好像沒把康珀特姐姐提進去啊。”
斯圖西懶洋洋地說了一句“嗬嗬,就算我不說她也很快會知道的。”
他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清清楚楚地傳入瀨織津的耳中,她顫抖著右手貼在還有些發冷的額頭上,像釋懷了一般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太好了大家都沒事”
注視著她如同孩子般單純的笑容,凱多心下也放心了許多,輕輕地捏住她身上那些被鮮血染紅的繃帶,一點一點地扯了下來,隨手扔進腳下的水盆裡,不假思索地從身旁的托盤裡抓起乾淨的白帶,小心翼翼地纏在她的傷口上紮緊,期間的動作一氣嗬成,沒有出現一絲一毫的停頓。
從未看到過他這般聚精會神模樣的斯圖西呆了呆,抿著櫻唇莞爾一笑“哎呀呀,我們的凱多小弟也會有如此照顧人的一麵呢~”
見瀨織津的傷勢基本穩定了下來,卡塔庫栗輕哼了一聲,微微張開的嘴巴裡露出了一口尖牙,轉身邁著步伐向門外走去,頭也不回地拋下一句話“弟弟妹妹們沒人照顧我放心不下,先走一步了。”
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斯圖西嘴角不經意地向上勾起一個弧度,“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孩子呢,難怪玲玲會放心留他們看家。”
她的視線重新落回凱多身上,雙手背負在身後,彎下纖細的腰肢朝著他輕輕一笑“我先回去整理實驗室,記得之後找我支付藥物的費用。
“最後,可愛的瀨織津小姐就拜托你啦~”
眼見凱多仍是一言不發地持續著手頭的動作,始終沒有理會自己,斯圖西也不再自討沒趣,嘟著小嘴踱步走向房門外。
隨著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偌大的房間裡隻剩下了凱多和瀨織津二人。
此時的氣氛異常地安靜,兩人的呼吸聲也變得清晰可聞。他們的目光彼此投向不同的位置,始終保持著沉默,沒有任何的交流,整個房間的氣氛逐漸凝重了起來,就連空氣也快要靜止了。
尤其是瀨織津,此時她的眼眸中已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憔悴的臉上掛著無精打采的神情,就像是刻意回避著對方的視線,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愣愣出神,心中充斥著用言語無法描述的茫然與失落。
凱多似乎沒有注意到她一反常態的狀況,仍是悶著頭更換著肮臟的繃帶,並拿起一塊濕毛巾輕輕拭去粘在肌膚上的血漬,全神貫注地凝注著那道猙獰可怖的刀疤,臉色平靜得如同一泓秋水,沒有絲毫漣漪,也不知道是出於冷漠還是鎮定,完全讓人琢磨不透他的內心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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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終於,在經過無數次內心的掙紮之後,瀨織津深吸一口氣,視線一點一點地挪動到為自己包紮傷口的青年身上,嘴唇微微蠕動,貝齒輕咬著下唇,儘可能壓低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在下在下有數不儘的話想要和你說你應該不會嫌棄在下很煩人吧”
像是預先猜測到她會這麼說,凱多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便再也沒有說什麼多餘的話,手上的動作一刻也沒有停歇。
儘管他的答複簡略得就像是隨便應付了一句一樣,對瀨織津而言卻已是非常滿足,於是她勉力地以對方能夠聽清楚的聲音接著說道“昨日敵人大舉進攻本以為能幫上些什麼但在那個叫羅傑的海賊麵前在下毫無抵抗之力輕易地被擊潰了連傷到他也無法做到不根本稱不上是一場戰鬥”
凱多一聲不響地傾聽著她的訴苦,臉色依舊不變,內心卻是見聞色高手也很難察覺到的五味雜陳。
不光是這樣卡波太郎皮特次郎為了救不成器的在下留下來選擇與敵人同歸於儘還有格林三郎也被他們殺害了”
說著說著,瀨織津語氣漸漸地哽咽了起來,“甚至連烏諾和克洛伊他們在下也救不了一點也感受不到他們的聲音”
雖然心裡早已做好了準備,但從她的嘴裡說出這些話時,凱多登時如遭電擊,整個人僵在了原地,隻感覺腦海內一片空白。
“結果到了最後在下誰也保護不了什麼都做不到尊嚴也隨意地遭到踐踏”
回想起那日羅傑對自己的冷言嘲諷,以及接連犧牲的同伴們,瀨織津再也抑製不住自身的情緒,晶瑩的淚水肆無忌憚地從她的眼眶中湧出,如同決提的洪水,順著蒼白的臉頰撲簌簌地滑落而下,喉頭上下滾動著,斷斷續續地抽泣了起來,顯得格外無助與絕望,“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都是在下的弱小沒能救出大家唯獨自己卻苟延殘喘地活到現在在下已經沒資格成為一名武士了”
瀨織津如同斷線珍珠一般的慟哭聲,將凱多從因突如其來的噩耗而精神恍惚的狀態中拉了回來,他揉了揉胸脯試圖讓自己保持鎮定,目光緩慢地挪動到少女那張被淚水浸濕的臉頰上,棱角分明的麵孔上沒有一絲表情,始終沒有說一句話,隻是任由她綿綿不絕地宣泄著自己的痛苦。
即使是他這種滿腦子隻有打架的人也非常明白,女孩子在什麼時候是最不能被打擾的。
過了良久,待少女的哭聲漸漸歇了下去,凱多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緩緩開口說道,語氣異常地平靜,宛如暴風雨前的安寧“這種自暴自棄的模樣,與我平日了解的你不一樣啊。”
“或許是潛藏於在下心底的真麵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