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凜冽的、令人惡心的屍臭迎麵撲來,楊顯程一邊掩住口鼻,一邊走進木棚,睜大雙眼看向地下一男一女兩具屍體。
靠門一側擺放著一具男屍,屍體腫脹,皮膚潰爛,口鼻周圍有泡沫痕跡,滿身雞皮疙瘩,足底和手掌已經出現皺縮,皮膚明顯變白。
“從撈起屍體到現在,已經過了32個小時。”
劉簡之一邊介紹,一邊輕壓屍體,一股溺液分彆從男屍的口鼻腔流出來。
楊顯程把目光移向裡側的女屍。
女屍頭部明顯腫大,頭發因頭膨大而變得稀疏,麵目亦變得猙獰可怖,但仍然顯示出女子生前顏貌美麗。
“這具女屍撈上來的時候,雙手緊緊抓住男屍的腰部皮帶。”劉簡之繼續介紹道,“如果不被女子抓住,這個男子恐怕不會溺亡。”
楊顯程看著女屍雪白皮膚上的淡紅色屍斑,點了點頭。然後把目光停在屍體旁邊的木箱上。
“令人不解的是,即使行將溺亡,男子依然死死抓住這隻木箱不肯鬆手,可見這隻箱子對這個男子來說,至關重要!”劉簡之繼續介紹道。
“他是想借助木箱的浮力?”楊顯程把目光從木箱上移開,轉向劉簡之。
“箱子很沉。”劉簡之用勁提起箱子,掂了掂箱子的重量。“怕有三、四十斤。”
“箱子打開過嗎?”楊顯程問。
“我來之前,撈屍體的漁民已經打開過箱子。因為控製及時,箱子裡的物品應該沒有丟失。”劉簡之說著,從口袋裡掏出兩個學生證,遞給楊顯程。
楊顯程接過學生證。
“他們是上海震旦大學的學生?”楊顯程頗為失望。
“這是從他們倆的口袋裡搜出來的學生證。他們倆應該是在震旦大學就讀的日本留學生”。劉簡之說。
“你說什麼?日本留學生?”楊顯程重振精神,打開學生證。
“男的叫佐藤彥二,出生地在日本北海道。”劉簡之介紹道。“女的叫田園美惠子,出生地在奉天,我想她應該也是日本人。而且,這兩人有極大可能是一對情侶……”
楊顯程兩眼緊盯著學生證上的照片,一時怔住,忘了聽劉簡之說話。
“長官認識這位佐藤彥二?”劉簡之問。
楊顯程把學生證還給給劉簡之,盯著劉簡之的臉,有些興奮地說道“簡之,你仔細看看,這位佐藤彥二,你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劉簡之盯著照片看了半晌。
“見過?”楊顯程急迫地問。
“沒見過,從沒見過。”劉簡之搖頭回答說,聲音顯得有些窘迫。
“好吧,我們先不談這個。”楊顯程命令道,“你把木箱打開!”
劉簡之打開箱子,蹲下身子,一一取出箱子裡的物品,整齊地排列在男屍身旁。
一條折疊整齊的日本軍用毛毯;
一疊捆綁整齊的信件寄信地址為日本北海道丸山宿毛村;
一本中文小說《紅樓夢》;
幾件西裝和兩套日本和服。
“還有嗎?”楊顯程有些失望地問。
“就這些。”劉簡之一邊回答,一邊站起身。
“我有一個基本的判斷。”劉簡之說。
“什麼判斷?”楊顯程問。
“我猜想……”
“彆吞吞吐吐地,有話直說吧。你猜想什麼?”
“我猜想,九一八事變以後,南京、上海都爆發了學生抗日遊行。砸日本人的店子、燒日本貨的現象遍地都是,舉國上下都對日本的侵略行徑表達憤怒。”
劉簡之抬頭看看楊顯程。
“你接著說!”
“這位佐藤彥二和田園美惠子雖然隻是學生,但他們倆的日本人身份早已公開,一定也被國人的怒吼嚇得不輕。甚至還受到了某些威脅……”劉簡之繼續說道。“於是,他們……他們帶上箱子連夜向北逃跑,結果上天不饒人,兩人在渡江時翻船,溺水而死。”
劉簡之說完,又抬頭看了楊顯程一眼,補充了一句“楊長官,我說的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