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你,佐藤太太!”塚本夫人滿麵笑容地說,“您能來,真是太好了。”
說著,塚本夫人彎腰朝孟詩鶴鞠躬行禮。
孟詩鶴慌忙回禮“謝謝塚本夫人賞識!美惠子萬分榮幸!”
“歡迎你,佐藤太太!”
隨著塚本夫人進來的塚本大佐,用目光足足審視了孟詩鶴一分鐘之後,淡淡地說。
“謝謝塚本先生。”孟詩鶴說。
孟詩鶴臨時把“大佐”換成了“先生”,避開了“大佐”這個敏感稱呼。
任何容易引起塚本大佐起疑的詞彙,孟詩鶴都想回避。
塚本大佐的目光移到矮腳茶幾上的油畫上。
“美惠子,這幅《大正年代的東京街頭》,也是出自您之手嗎?”塚本大佐問。
“是的。”孟詩鶴說。“這幅畫,送給你們當見麵禮!”
“真的嗎?真的嗎?”塚本夫人毫不掩飾心中的興奮。“我太喜歡這幅畫了!”
塚本大佐卻淡淡地問“美惠子是在東京長大的?”
“不是,”美惠子說,“我是在滿洲長大的。”
“你是中國人?”塚本大佐一臉嚴肅地問。一雙充滿懷疑的眼睛,直盯孟詩鶴。
“中國人怎麼了?”塚本夫人轉頭對塚本大佐說,“日本畫的精髓、技法,有很多都來自中國,您當寶貝保留的那幅唐繪,就出自中國人之手。”
“我不是中國人,我是日本人。”孟詩鶴說。“我父親是居住在滿洲的日本僑民。”
“是嗎?”塚本大佐笑了笑,招呼孟詩鶴坐下。
孟詩鶴在矮腳茶幾邊坐下來,膝蓋跪在地板上,接著臀部放到腳踝上,然後腳伸直,把腳踝收在臀部之下。
坐姿很自然,很日本。
“佐藤太太,您先生在哪裡高就?”塚本大佐問。
“在東京廣播電台。”孟詩鶴說。
“佐藤彥二是東京廣播電台的新聞部主任。”塚本夫人說,“在東京很有名。上次相澤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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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佐藤彥二這個名字。”塚本大佐說,“想不到你竟然是佐藤彥二的太太。來,喝茶,喝茶。”
孟詩鶴端起茶碗,說了一聲謝謝,三轉茶碗,輕輕品了一口,姿態優雅至極。
“您先生,”塚本大佐問,“您先生願意您出來教我夫人畫畫嗎?”
“極度不願意。”孟詩鶴說。
“為什麼?”塚本大佐問。塚本夫人也睜大眼睛,眼珠一動不動地看著孟詩鶴。
“我先生說他害怕。”孟詩鶴說。
“佐藤君害怕什麼?”
“他害怕回家吃不上飯。”孟詩鶴說。
塚本大佐哈哈大笑。
“佐藤君真有意思!”
塚本大佐站起身,對孟詩鶴說“我沒時間陪你們了,你們接著聊。”
隨後,塚本大佐又親自招呼木村景子,晚上加兩個菜,好好招待招待佐藤太太。
“是。”木村景子欠身應道。
塚本大佐一走,塚本夫人就吩咐木村景子將孟詩鶴帶來的畫作收藏起來。
“塚本夫人,我可以看看您的作品嗎?”孟詩鶴對塚本夫人說。
“不急,不急,佐藤太太。”塚本夫人說。“我先帶您看看供您臨時休息的臥室。我聽高橋少佐說,您有午睡的習慣。”
“謝謝塚本夫人。”孟詩鶴說。
“您喜歡住樓下還是樓上?”塚本夫人問。
“都行。”孟詩鶴說。
“那就住樓上吧,樓上安靜。”塚本夫人說。
塚本夫人帶孟詩鶴上樓,走到走廊儘頭的一間小屋子門口說,“就是這間。”
塚本夫人推開房門。
這是一個大約10個平方的房間。房間裡有一個不到10厘米高的矮床,一個低矮的櫃子,幾乎沒有什麼裝飾。
“可以嗎?”塚本夫人問。
“很好,”孟詩鶴說。“謝謝!”
塚本夫人突然問“您睡覺打呼嚕嗎?”
孟詩鶴說“不打呼嚕。”
塚本夫人說“那就好。隔壁房間是大佐的書房。大佐在房間的時候,請您儘量不要發出聲響。”
孟詩鶴的第一反應是,一個職業軍人要個書房乾什麼?裡麵一定藏著情報。
“我會注意的。”孟詩鶴說。“塚本大佐工作繁忙,白天不會在家裡吧?”
“那可不一定。”
塚本夫人莞爾一笑,帶孟詩鶴下樓,讓孟詩鶴看她的畫室。
塚本夫人的畫室比孟詩鶴的畫室豪華多了,足足有60平方米,耗材區和工作區分得清清楚楚,油畫顏料、油畫筆、畫刀、調色板、稀釋油、畫布、洗筆溶劑等一應俱全。
“怎麼樣?”塚本夫人問。
“很好!”孟詩鶴說,“比我的畫室強太多了。”
塚本夫人準備畫室已經有半個月了,今天終於等到了孟詩鶴的到來,興奮是自然的。塚本夫人期待有一天,也能在銀座的豪華畫廊,掛上自己的作品。她甚至還幻想,有一天能在國家展覽館展示自己的作品。
木村景子送來兩杯咖啡。塚本夫人從托盤裡拿起一杯咖啡遞給孟詩鶴,又拿起另一杯咖啡呷了一小口。
“我們怎麼開始?”塚本夫人問。
“塚本夫人,我聽說您一直在練習日本繪畫。您能讓我看看您的日本畫作品嗎?”孟詩鶴說。
“塚本夫人的畫全都燒掉了。”木村景子說。
“為什麼?”孟詩鶴有些驚訝。
“我想從頭開始,佐藤太太,”塚本夫人說。“我不想我今後的油畫作品,有任何日本畫的痕跡。”
“那好吧,”孟詩鶴說。“我們就從油畫顏料的混合調配和畫布的處理開始。”
“聽你的。”塚本夫人說。
這天晚上,孟詩鶴很晚才回到自己的家。劉簡之做好了飯菜,一直坐在矮腳餐桌邊等待。
“怎麼樣?”孟詩鶴一進屋,劉簡之就問。
“正常。”孟詩鶴說。
“正常?什麼意思?”
“你關心的不是塚本夫人,是塚本大佐吧?”孟詩鶴笑著說,“我見到了塚本大佐。他完全不像高橋少佐說的那樣和藹可親,目光很犀利,看上去很難對付!”
“塚本大佐審查你了?”
“塚本大佐一見到我帶去的畫,就追問我是不是東京人。”
“你怎麼說的?”
“我按預案說的。”
“他有沒有起疑心?”
“應該沒有。”孟詩鶴說,“塚本夫人給我安排了一個午休的房間,在塚本大佐書房的隔壁。”
“塚本大佐一個職業軍人,要個書房乾什麼?”
“我肯定那不是書房!”孟詩鶴想象著說,“說不定裡麵有保險櫃,保險櫃裡放有重要文件,有些錢,還有一把打開了保險的手槍……”
“你確定?”劉簡之問。
“我想象的。”孟詩鶴說。“我想,我需要一個竊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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