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景色開始變得模糊,像一幅未完成的畫,邊界漸漸融化進深秋的霧靄中。列車的轟鳴聲摻雜著細微的顫動,仿佛某種隱秘的呢喃。我的手指滑過身前的桌麵,冰涼的觸感讓我感到一絲無法解釋的刺痛,就像一根細針紮進了腦海深處的記憶,卻始終找不到那個真正疼痛的源頭。
我對麵的男人正在翻閱一本厚重的黑色書籍,封麵上沒有任何標題或圖案,隻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像是某種不可解讀的符號。他的手指飛快地掠過書頁,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仿佛紙張並不存在。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想從他的神情中窺探出點什麼。
“你知道,這種書很危險,”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沙啞,好像來自某個遙遠的地方。他並未抬頭,依舊注視著那本書。
“什麼危險?”我愣了一下,甚至沒意識到他是在對我說話。
“所有的答案都在這裡,”他抬起頭,目光冰冷而直接,“可沒有人能承受全部的答案。連你也不例外。”
“我為什麼要知道所有的答案?”我下意識地回擊。
男人輕輕一笑,那笑容裡既有輕蔑又有一絲憐憫。“不,不是你想不想知道的問題,而是——它會逼你去知道。”
我不想再接這個話茬,索性扭過頭去看窗外。遠處的景色不再是模糊的田野,而是一片漆黑的廢墟,像是無儘的黑洞吞噬了大地,隻剩下殘骸與荒涼。那一刻,我感覺自己不是坐在一列火車上,而是一艘被流放到宇宙儘頭的破船,而車廂裡的氣息也隨之變得沉重起來。
身後的孩子突然大哭起來,聲音尖銳得像是某種警報。我回頭看去,一個穿著紅色夾克的小男孩正死死抓住他母親的衣袖,而那個母親則似乎完全沒察覺自己的孩子在哭,隻是機械地盯著車廂前方,目光空洞,麵無表情。
“很吵吧?”對麵的男人再次開口,他的語調平靜得令人發指。
“是有點。”我點點頭,卻忽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他們並不在意你,也不在意自己,”男人合上書本,緩緩將它推到桌子中央,示意我去拿,“但這東西,它在意每個人。”
我盯著那本書,心跳開始不受控製地加速。書的封麵似乎在微微顫動,像是活物在呼吸。我的手猶豫著懸在半空,直到最後一刻我還是選擇放下。
“不,我不要碰它。”我聽見自己這樣說,聲音竟有些顫抖。
男人笑了,那種笑容像是一把冰冷的刀鋒,輕輕劃過我的臉龐。他將書收了回來,卻並未打開,隻是用手輕輕拍了拍它,像在撫慰一隻不安分的寵物。“沒關係,它會等你的。”
此時,車廂的燈光突然閃爍起來,隨後完全熄滅,整個空間瞬間被黑暗吞沒。周圍的人群騷動著,竊竊私語和腳步聲混雜成一片。我緊緊抓住桌沿,試圖穩住自己。黑暗中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張晨,你以為你可以逃避嗎?”
我的呼吸停滯了,他的語氣中沒有絲毫詢問的意思,而是絕對的篤定,像是在宣判一場早已注定的命運。我想反駁,卻發現喉嚨像被封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然後,燈光恢複了,車廂裡的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剛才的模樣。
可對麵的男人不見了,連那本黑色的書也一起消失了。
我環顧四周,想找到他離開的痕跡,卻發現車廂裡的人看起來更加怪異了。他們依舊坐在原位,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呆滯的微笑,仿佛被什麼強製固定住了一樣。甚至連那個哭鬨的孩子也停止了掙紮,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我試圖站起來,可雙腿卻像灌了鉛般沉重。我感到有什麼東西在我的皮膚下蠢動,像是一群微小的蟲子在爬行。我的視線被一種無法描述的模糊所取代,仿佛我正在從這個世界被慢慢抹去。
“這不是夢……”我喃喃自語,但又立即否定了自己。或許,這正是夢。
耳邊再次響起男人的聲音,這次更加低沉且接近耳畔“現實與夢境從來沒有區彆,區彆的是你能否承受真實。”
最後的字眼還在空氣中回蕩時,列車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刹車聲,整個車廂猛地傾斜。我被甩到過道上,頭撞在扶手上,痛感像是一道閃電劃過腦海。然而,當我抬起頭時,眼前卻不再是列車的車廂,而是一間空曠的白色房間。
沒有窗戶,沒有門,隻有一張桌子,而桌上正擺著那本黑色的書。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重得像鐵錘敲擊在胸腔內。我不知道自己是該靠近,還是逃跑。但無論如何,書的封麵似乎正用某種語言在呼喚我,它在等待。
我站起身,頭還有些發暈,視線也不穩定,但房間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四麵牆壁的潔白過於刺眼,像被強光照射後的空曠舞台,毫無一絲生氣。桌子上的那本黑色書仍靜靜地躺在那裡,書封不再顫動,但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從中散發出來,仿佛整個空間都在圍繞它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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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碰它。”一個聲音冷不丁從身後傳來。
我猛地回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倚在牆邊。他穿著灰色的運動夾克,臉龐削瘦,眼窩深陷,滿臉倦容,但那雙眼睛卻明亮得令人不安。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