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小男孩喘著粗氣,“我倆從吉德堡出來,在坡底下就遇見了這個爺爺,我們看他的腳不得勁兒,就幫忙推車了……”
“是啊是啊,我們不是貪玩,是做好人好事!”
小潔衝著於子濤點點頭,推車的手卻一刻沒有鬆懈。
聽見有人說話,拉車的男人回頭看見了於子濤,抬手抹了把頭上的汗水,笑了笑。
“這兩個孩子說得沒錯,確實是在做好人好事……人小力氣大,可幫了我大忙啊!”
男人看起來五十多歲,灰白的頭發亂糟糟的,臉上溝壑縱橫,儘顯疲態。
於子濤這才注意到,他的左腳往裡窩著,每踏一步都是腳尖挨地,根本使不上勁,全靠右腿強撐著。
“你這是往哪裡送貨,拉的什麼呀?”
於子濤兩手搭在車後,暗暗用力,小潔和男孩頓感輕鬆了不少。
“哦,給鳳凰酒店送些飲料和日用品。”
男人應了一聲。
於子濤側過頭,望了眼佝僂的背影“你這個年紀,孫子都有了吧,怎麼還乾這些賣力活兒啊?”
“唉,兒子在外頭打工,三天兩頭還找不到活乾,家裡有個小孫女得上學呀……”
男人歎了口氣,歪著身子往前走,“我腿腳不方便,好在有把子力氣,能掙點就掙點吧,再窮不能窮教育嘛,嗬嗬……”
“這麼大個坡,弄個電動三輪唄,你這肩拉手拽的,多費事啊?”
“電動的兩三千呐,可不便宜……反正力氣又用不完,省下點兒錢,還能給孫女買衣服嘞!”
男人嘿嘿笑著,背彎得更厲害了。
於子濤心裡泛起一陣涼意,有些不是滋味。
十幾分鐘後,三輪車終於到達坡頂,四個人跟剛從桑拿房出來一樣,全都大汗淋漓。
小潔一屁股坐在路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矮胖男孩乾脆仰麵朝天,像灘爛泥似的一動不動。
“看把倆孩子給累的,真是謝謝你們了!”
男人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珠,滿臉歉意。
“小孩嘛生龍活虎的,緩一緩就沒事了……”
於子濤掏出煙盒,遞過去一根白沙,“你也坐下來歇會兒,剩下幾十米平路,腳一蹬就到了。”
“哦,這煙我抽不慣,我有自己卷的旱煙,省錢還過癮!”
男人擺了擺手,蹲下身,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個小紙包,小心翼翼展開,露出一小撮金黃色的煙絲。
他又從兜裡摸出個小紙片,指尖捏起煙絲,放到紙片上卷成一根圓筒形狀。
將紙卷噙到嘴上,兩隻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陣,卻沒找到火柴。
於子濤見狀,抽出煙盒裡的打火機,遞給了他。
一股青煙升起,男人的話也多了起來。
“我年輕那會兒呀,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到新疆摘過棉花,去海南砍過香蕉,東邊呢,去過上海,北邊最遠呀,到過赤峰,乾的都是一把力氣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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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跟著一個包工頭給人蓋房子,上大梁的時候,一個小夥兒用不上力,大梁一歪砸了下來,剛好砸到腳麵上,粉碎性骨折,落下個殘疾,就再也沒出過遠門……
“辛苦半輩子,也就混個溫飽,兒子也沒啥出息,和我一樣,勞碌命!我們老倆口呢,又沒啥念想,把孫女照顧好,多念點兒書,長大了也能少遭罪!”
男人絮絮叨叨地說著,風輕雲淡,好像在說彆人的故事。
於子濤默不作聲,隻是安靜地聽。
一根煙很快抽完,男人起身,甩了甩胳膊,握住於子濤的手“小夥子,謝謝你們了!”
他轉身蹬上三輪車,扭過頭一擺手,向鳳凰酒店駛去。
“大哥哥,咱們趕快回家吧,我媽一定等急了……”
小潔背好書包,拉住了於子濤的衣服。
“我也好餓啊,再不吃飯,我就得餓暈在這兒了……”
小男孩坐起來,拍了拍顫巍巍的小肚子,嘟囔著。
於子濤被逗得哈哈大笑“你們今天做了好事,值得表揚!我請你倆去肯德基吃炸雞,怎麼樣?”
“好啊好啊,我好久沒吃漢堡包了!”
小潔高興得手舞足蹈,像隻快樂的小麻雀。
“我又不認識你……”小男孩卻翻了個白眼“是不是想把我們賣到山溝溝去?”
“大哥哥才不會呢,他是好人,他還幫我媽找到了工作!”
小潔瞪了小男孩一眼,“你不去我去,我還要喝可樂吃薯條呢!”
小男孩低下頭,好像在想著什麼。
於子濤知道小孩都鬼精,沒有言語,想看看他會怎麼做。
“去也可以,我得先給我媽打個電話!”
小男孩揚起臉,看向於子濤。
“可以啊……”
於子濤掏出手機,遞給了他。
小男孩拿過手機,走出幾步遠,對著話筒嘀嘀咕咕好大一陣,最後還是小潔幫忙,才了卻了他媽媽的後顧之憂。
當然,於子濤也不忘給麵館的老板娘說一聲,讓小潔媽媽不要擔心。
當三個人下了網約車,一走進肯德基店裡,兩個孩子眼珠子都直了,望著牆麵上色彩誘人的店招,,一時竟不知道吃什麼好。
“每人100塊的標準,想吃啥隨便點!”
於子濤一拍巴掌,放出話來,“吃不完,直接打包帶走!”
“歐耶!”
小潔和胖男孩異口同聲,揮舞著剪刀手。
這簡直比考了一百分,還讓人開心呀。
半小時後,兩個孩子擦了擦嘴角,拎著兩大袋子,一人抱著一個抓來的娃娃,心滿意足地坐上網約車回到了家。
於子濤看了眼時間,扭頭對司機說“去鳳凰酒店。”
從鳳凰酒店前台拿到了一個手機號碼,於子濤坐著網約車又到了農機市場。
左挑右選看中了一款三千多的電動三輪車,親自試駕一番,覺著動力還算強勁,便掃碼付款,隨後拿起農機公司的專用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請問是李振民先生嗎?哦,我們是農機公司經銷部的……對對,您以前是不是在我們這裡,看過一款電動三輪車啊?
“沒有?不會的,我們都預留了您的電話……哦是這樣,今天公司搞搖獎活動,您有幸獲得了特等獎,獎品是力神牌電動三輪車一輛……
“不會,公司做的是口碑,絕對沒有騙你!我們都是有電話錄音的,您放心好了……嗯,您可以帶上身份證,三天內到公司經銷部一樓辦理手續,嗯,好的好的,再見!”
掛了電話,於子濤從屁股兜裡摸出一張紅票,放到桌上,又對銷售經理耳語了幾句。
看著雙手插兜,一搖三晃走出大門的男子,銷售經理一臉錯愕。
“花錢給陌生人送大禮,這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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