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晉交界之地的一座小山村裡,十幾戶人家靜靜地屹立著。
這裡似乎成了被春風遺忘的角落,連年來都缺少一絲綠色的存在,黃土疙瘩壘成的院牆斑駁不堪,破敗發黑的木門默默地述說著這片土地的貧瘠和無奈。
兩隻無精打采的瘦狗臥在草垛旁,伸著鮮紅的舌頭,呼哧呼哧地喘著熱氣。
土牆根下曬太陽的一個老人蜷縮著,渾濁的眼睛裡沒有任何光彩,鐫刻在臉上的皺紋記錄著歲月的流逝和艱辛的痕跡,仿佛是一截行將朽木的枯樹。
路邊土堆上幾個半大孩子正玩著尿泥,看似天真無邪的笑臉下充滿了野性與無知。
他們一言不合就拳打腳踢,揪著彼此的頭發,撕扯對方的耳朵,如同喧囂的塵埃,延續著村子裡卑微的香火。
一個長著娃娃臉的孕婦,挺著大肚子,依門而立,眼巴巴地注視著村口的大道。
她渴望著外麵世界的美好,期待著新生命的到來能帶給她一絲希望。
然而,這片荒涼的土地似乎在無聲嘲笑她的幼稚,告訴她貧窮和無奈將是她永遠無法逃離的囚籠。
一個五十多歲有些禿頂的男人,慢悠悠地走進破落小院,手裡提著一掛新鮮的豬肉,一進門就笑嗬嗬地喊起來“妮兒她媽,快點收拾收拾,發貴一會兒就要來了!”
“屋裡頭啥都沒有,你想讓我用手指頭蘸鹽給他當菜吃嗎?”
一個頭發灰白的女人一掀門簾,從裡屋走出來,嘟囔著。
“用不著你操心……”
男人一晃手裡的豬肉,“你看,我從發貴那兒弄了二斤豬後腿,你包上點兒餃子,叫人家體體麵麵吃上一頓像樣的飯麼,快點兒快點兒……”
男人催促著,眼睛看向後院,壓低了聲音“妮兒還是在鬨情緒嗎?”
“還是老樣子……”
女人嘟囔了一句,順手接過豬肉走進了屋裡。
男人歎了口氣,走到後院一扇帶鎖的木門前,輕輕拍了拍門。
“妮兒啊,張發貴年紀是大了點,可他在鎮上賣豬肉,一年也能賺不少錢啊……你要是跟了他,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你弟弟也能娶到媳婦,我和你媽也能安心地養老送終,這是一舉三得的好事啊,你怎麼就不聽勸呢?”
掛鎖的門裡沒有一絲回應,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男人喉嚨裡傳來幾聲沙啞的咳嗽“當初,張發貴來提親,你卻跑了,我跟你媽被村裡人指著脊梁骨嘲笑了大半年,他給的那五萬塊錢我們又給你弟定了個媳婦!這兩邊都是人情債,你要是不願意,我又拿什麼去還人家呢?”
門裡突然傳來一道清麗的女聲“五萬塊錢就把我賣了?在你們眼裡,我和一頭豬、一頭牛有什麼區彆?要不是想著你們可憐,我一輩子都不會回來……”
“妮兒啊,我和你媽也沒有辦法啊……”
男人的聲音哽咽起來,“咱們這窮溝溝裡,有點本事的都去了鎮裡,從小你弟就患上了小兒麻痹,落下了右腿不靈光的毛病,他再找不到媳婦,我們老馮家兩代人可就沒有根兒了呀……”
男人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妮兒啊,你就答應了爹吧!”
“我不答應!我不想這麼窩囊的活著……”
門裡的女聲堅定而決絕,“我攢了五萬塊錢,你可以還給那個殺豬的,從此老馮家與他一刀兩斷……”
“哪有這麼容易啊?張發貴偏偏看上了你,就算你給他十萬,他也不會答應的……妮兒啊,就算老爹求你了!”
男子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聽門裡的動靜。
久久的沉默,好像時間被定格了。
從裡屋走出來的女人,聽見自家男人的聲音,抬步剛要邁進後院,被男人一個眼神擋了回去。
“這還沒嫁出去呢,就想著胳膊肘往外拐了……”
女人翻了個白眼,嘟囔著,“不識好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