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三郎哭了好一陣,直到再哭不出任何淚來,才道,“大人,大哥的屍體呢,讓我看他最後一眼吧。”
“我帶你去。”
其他將士的屍體已經埋葬在陵園裡,但辛大郎身份特殊,總得留到辛三郎回來,故此一直好好的保存著,就放在朱家宅院裡。
辛三郎看到辛大郎冰凍住的屍體,一下撲到近前,痛哭流涕,抓住辛大郎不再溫熱的手不斷低語。
李之罔知道這時候最好讓辛三郎自己度過,便招呼其餘幾人離開,留辛三郎獨自一人。
四人站在屋外,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都沉默不語。
過了一陣,房門打開,辛三郎走出來,淚已止住,淚痕還在。他向李之罔抱拳道,“大人,大哥臨死前可有話留下?”
“有的。”李之罔應道,“大哥說了,要你穩重些,做事先思後動,還有就是希望你能儘快娶妻,延續香火。”
“還是大哥懂我,明日我就去找個婆娘結婚,不負大哥的期盼。”
有些事得要自己度過,非是旁人能夠相助,李之罔雖為眾人上司,但也不便多說。
他請眾人重新回到大堂坐下,道,“這幾日都在養傷,也想了些事,想著是該支會你們一聲了。”
“大人是要走了?”許渠聰明伶俐些,一下就猜了出來。
“對。”李之罔點點頭,“我尚有其他事要辦,不得不走,況且此番事情已近結束,該是要走的時候了。”
“誒,我們怎麼勸大人都不會聽的。”許渠輕歎口氣,“那大人有何安排?”
“我是這樣想的”
李之罔把他此前的謀劃講出,眾人聽了,並沒有任何質疑,都說會牢牢守住凍溪穀,等待李之罔日後再歸,反倒是一直沉默的方削離沒有答應。
他道,“罔哥,你曾說你要回南仙尋親,我剛巧是南仙出來的,正好可以為你帶路。況且殺了蕭玉城後,我也報了妻女的大仇,已不想再待在中洲,還請罔哥答應我與你同行。”
李之罔沉默住,他首要目標是先去東仙洲,不會在第一時間就去南仙洲,帶方削離終是不妥。他看向其他人道,“你們覺得如何?”
管苞說道,“我和三哥都是無根無家之人,凍溪穀如今才算我們的家鄉,我們留在此處更好,許渠更就是凍溪穀本土人,而老方尚有家鄉,我覺得大人帶上他更好,若他一人離去,還不如不走。”
許渠和辛三郎皆稱是。
李之罔見此,便道,“那就這樣吧,到時候老方跟我一起走,手下的兵便交給其他幾位兄弟。”
在處理好辛大郎和離開兩事後,李之罔又留眾人吃了頓晚飯,在他的提前吩咐下,飯食相對豐盛許多,也算提前的散夥飯。
第二日,張賁到了。
這在李之罔的預料之中,畢竟他在信中詳細闡明了蕭玉城的賊膽禍心,張賁無論是親自過來還是派人代視,都在這一兩天之內。
數月未見,大家的容顏並沒有任何改變,但還是有時移世遷之感,李之罔和張賁敘舊一陣,才聊起正話。
在來的路上,張賁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起初他有些憤怒,畢竟李之罔在未得他同意的情況下就殺了蕭玉城,但很快他又想清楚,若李之罔真留了蕭玉城一命,他還真不好辦,自家老子那一關就很是難過。
故此,在見到李之罔後,他並沒有責怪,反而是和李之罔在凍溪穀內騎馬並遊,看看改製的成果。
“不錯,不錯,之罔,你做的真是不錯,遠超我的想象。”
“這都是將軍之功,我僅是依著大人的謀劃辦事而已。”李之罔恭維道。
張賁沒有反駁,但也沒有承認,而是道,“火離營的那些軍卒你想了怎麼處理沒?”
“想了,我想把他們收在手下,穩固實力,但火離營也屬於溫屠軍,這樣做怕是不妥。”
“哼。”剛巧騎到農田,張賁下馬來冷哼一聲道,“蕭玉城既然敢請外人過來助陣,我就敢吞下,要有人過來找麻煩,也是找我,你不用害怕,隨心使用便可。”
說著,張賁已走到農田中,一麵看水稻的成色,一麵與務農的村民交談,李之罔則跟在後頭護衛。
張賁以前屬於喜讀聖賢書的公子哥,對於鄉間農事並不熟悉,但他平易近人,能夠不恥下問,雖引得村民連連發笑,但卻不知不覺懂了許多農事。
“這凍溪穀好啊,讓我感覺到一種和諧與安寧。”張賁把鞋脫下,坐在田埂上,腳放在水田裡。
“將軍日後可常來,此處就冬季稍冷,其餘時節都溫度涼爽,是個好待處。”李之罔一直在思慮怎麼告訴張賁自己要走,看張賁心情頗好,心一橫道,“將軍,改製之事已初現端倪,再持續下去必有成功,蕭玉城又除,在下是該走的時候了。”
“你終於是說了。”張賁有些沉默,“在來的路上我就想你定是要提的,原來你還沒放棄離去心思。”
“恕我無法再助將軍,實為情勢所迫,不得不走。”李之罔耿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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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我知道。”張賁揮揮手,歎口氣,“我們當時約定改製一年或者顯了成效再走,但你要走我也不攔。隻是,這偌大的凍溪穀你真舍得放下?”
“放不下,但必須要放下。”李之罔道,“我尋了個人,雖很是年輕,但頗為聰慧,可以相助將軍。”
“是誰?”
“許渠,凍溪穀本土人氏,已在我麾下任職數月,能夠信任。”
“那行,你叫他明日來見我。”張賁笑笑,“我得看看之罔推薦的人是否能比過你。”
“比得過,比得過。”李之罔打個哈哈,想著把其他人也推介下,便道,“我麾下還有兩人,都是沐血營的,一人喚作辛三郎,精於農耕,做事誠懇,大人可將農務之事儘數托付於他。還有一人,喚作管苞,山中獵戶出身,精通追敵隱跡之術,練出來的探子都是經由他之手,將軍若還想培養情報人員的話,可大大倚靠此人。”
“之罔你真是慧眼識珠,能挖掘出這麼多人,我整日待在營中,卻是一個也沒見到。”張賁自嘲兩句,“這兩人明日也一並帶來,讓我看看。”
李之罔自然稱是,隨後便跟著張賁去視察凍溪穀的其他地方,自始至終,二人都未提及詹魁和老王的兩個協營,李之罔也心安理得的昧下。
此後幾日,張賁都住在凍溪穀內,對李之罔的一番作為給出了高度評價,推介上來的許渠三人也一一看過,給予了肯定。
臨彆之際,張賁抓住李之罔的手,帶到一旁道,“之罔,這一次彆離不知下次相遇會是何時,你還有什麼能建議的?”
李之罔其實心中一直有個想法,但對沐血營而言不算多合適,眼看要分彆,他也就說了,“不瞞將軍,我覺得我們營應終止抓人為卒的陋習,這樣捉來的軍卒戰心不強,歸附無願,不是上上之選。”
“但此遭亂世,已是最有效補充兵力的手段了,不過我想之罔定有其他計策。”
李之罔點點頭,接口道,“收攏流民,一麵讓流民耕田獲糧,一麵從流民中挑選士卒,這樣的士卒歸附心強,戰意也可用。在我的設想中,大人將收攏來的流民聚到一塊,設為村鎮,長此以往,便是城市。到了此步,將軍的威名自然遠揚,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投奔過來,那時將軍便是一方王者,有結束眼前亂世的能力。”
李之罔的藍圖實在太過宏偉,甚至遙遠得不可視,張賁也被震驚住,長久才道,“這太難了,但我會去想的,若真能施行,便按之罔你的法子來。”
隨後,張賁便告彆送行的一行人,在軍隊的護送中踏上了回沐血營的路。
李之罔絕不會想到,他一個尚未認真考慮各方麵的藍圖真的在張賁手中發揚光大,並在往後的日子裡成為了中洲人口中的理想之國。
接下來的日子,李之罔回歸到正常生活中,遵從醫囑好好養傷,在兆天年的秋天,雖然因為針灸的副作用他尚未恢複修為,但仍是帶著方削離離開了凍溪穀,前往下一段旅程,並由此結識一生的摯友——蘇年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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