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天年三月二十六
婆娑湖
日晴
“青貂啊,我們這可就走了,你一個人留下,多得注意點,少給前輩添亂子。學好醫術,救治世人,比當間細好很多。也彆想著枯燥乏味,修煉便是這樣的,你年紀尚小,多磨個幾年就好了。還有啊”
“打住!”羊靈瓏推上李之罔一把,有些不樂意,“明明要分彆了,你卻一直叨叨個沒完,氣氛都被你霍霍完了!”
“好吧,我去邊上候著,你姐姐還有話給你說。”
李之罔摸摸鼻子,識趣地走到一邊去伺候湖中僧贈的紅毛馬。
過了好一陣,齊暮才拿著兩個香囊過來,他回望過去,羊靈瓏已經登上了小舟,正往湖中劃去,看他望過來,還不忘停下船槳揮手回禮。
李之罔也揮手致意,直到再見不到幽幽船影,才停下來,招呼齊暮上馬。
“怎麼,不想知道我和靈瓏說了什麼嗎?”
齊暮牽住李之罔的手跨上馬去,不免說道。
“你們倆姐妹定是有些體己話,我怎好意思多問?”李之罔跳上馬去,又回望湖心,見無人影,隨即猛拍馬背,頓時駿馬疾馳,“不過,她有沒有說我些什麼?”
“自是有了。”齊暮抱住李之罔的腰,但又保持適當的距離,“她說,你嫉惡如仇,愛打抱不平,要我看好你,不要什麼事都去管,省得自添麻煩。喏,這是她私下繡的香囊,我們一人一個。”
李之罔接過去揣在懷裡,“這小丫頭片子多少還是有點良心,知道臨彆的時候送點東西。”
“我也送了,你沒有嗎?”
李之罔搖搖頭,又想到齊暮如今沒有修為,感知不到他的動作,緊接著道,“這個,我倒是忘了,等她日後來嵐望城,再送她吧,她不會介意的。對了,嵐望城便是一直往南?”
“對啊,很遠很遠,我想,大概是需要一年半的時間才能到吧。”
“那就快到兆天年了,聽起來,就感覺很遠啊。”
“你不願意嗎?”齊暮適時地靠近些,好讓李之罔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就我們倆,在漫長的一年半裡共度一切。”
“自是願意的,可,確實有些”李之罔最終還是將“遠了”兩個字咽下,隻不停抽打馬背,督促馬兒跑得更快些。
兩個人的身影在日光的牽扯下越拉越長,直到越過山丘,再看不到絲毫。
多年之後的兆天年,李之罔克服一切苦難終於重新回到南仙洲。
他氣急敗壞,找到齊暮的第一句便是,“意思是說,你愛上我僅是為了讓我為你效忠,替你光複你齊氏的基業?!”
彼時齊暮正被二人心知肚明的疾病所折磨,雖然在日夜的煎熬下她已消瘦如柴,但威嚴不改,應道,“本就是這樣,當時我什麼都沒有,而身邊也隻有你,不這樣,怎會有人願意以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將我送到嵐望城。至於其間的愛情,這是小孩子才會說得東西。之罔,你該長大些了。”
踏上旅途,兩人發現與他們的預想竟然天差地彆。臨行之前,二人曾就哈奴曼在嶺山上的講話特意分析過,討論了多種情況,最後統一認定如今外頭肯定是民不聊生、山妖侵襲,甚至比前幾年更壞。這種想法在離開廣源州前都沒有絲毫改變,他們倆沒有見到一個人,偶爾還會遇到兩三隻離散的山妖,幸好李之罔修為精進,收拾這些小妖不在話下,並且在齊暮的特意要求下,所有看見的山妖都沒能活著,還被以跪著的姿態擺在路邊,按齊暮的原話來說,這叫以儆效尤。
“不然呢?南洲的土地是我先祖從妖族手中搶下來的,這些山妖磕碎了腦袋、供奉了一切才獲得了苟延殘喘的權利,現在卻公然背叛齊氏、背叛王朝,我將代替鳶祖收回他們繼續活下去的權利。”
在李之罔覺得她做得太過火、甚至有些殘暴,隻得出言勸解時,她是這樣回答的。
“可是怎麼也不能一杆子打死吧,當時我們在盧虹山,方氏一族不就把我們招待得好好的,也沒在意我們倆人族的身份。無論怎麼說,人族有好的壞的,山妖們也是這樣。”
齊暮難得沉默了,她沒有再多說,隻接下來的幾天對李之罔明顯冷淡許多,而這導致又花了兩倍的時間才把她哄好。
不過,她還是稍有改觀,不再一味地喊打喊殺,隻有當麵犯下惡行的山妖才會讓李之罔出手懲戒。
“能不能不要說‘請’這個字了,我們倆有這麼生分嗎?”
“不然呢,我不說請,你會願意?”齊暮沒好氣道,“幸虧我是個瞎子,是個盲女,看不到你的樣子,不然誰知道你是不是也是那山妖,長著個兔耳朵,背後還有條狐狸尾巴。”
見齊暮還要再說,李之罔隻得喊停,走到紅毛馬前抓住她垂下的手,“來,摸摸看,我是不是山妖?”
僅在觸碰到肌膚的一瞬間,齊暮便如觸電般縮回去,幾乎察覺不出的紅暈出現在她臉頰上,但她嘴上不肯求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是長了張人臉,但我不要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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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天天抱著的人是誰啊?”
齊暮彆過頭,不答話。過了一陣,李之罔都沒上馬來,她反而有些急躁,沒轉身喊道,“你人呢?”
“在旁邊呢。我看到具半新的車廂,車軸壞了,看能不能修好,若是可以,便也算有輛馬車,後麵的路你舒服些。”
齊暮感覺到一股暖流流竄於體,不免想到,這就是愛情的滋味嗎?
皇天不負,花了半個時辰,李之罔順利地把車軸給修好了,便把車廂從路邊拖到大道上,又來牽紅毛馬。
齊暮仍坐在馬上,感知到動靜,開口道,“你知道的,我看不見。”
“啊,我知道啊,怎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