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秀萍這還是第一次來到鎮上,她因為腿腳不方便鮮少外出,現如今還要背著個大背簍,扶著同樣氣虛的江則一起走路,在路上很快就成為焦點,任誰都要回頭打量她幾眼。
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馮秀萍慌亂不已,瑟縮著腦袋緊貼在江則身邊,連頭都不敢抬,江則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慰。
可等二人從醫館出來之後,馮秀萍就再也沒有這種感覺了,麵上隻有驚詫。
老天爺,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江則怎麼還有這本事?虧她之前還奇怪,好好的野菜不摘,每天晾曬這些花草做什麼…
山上的野花野菜根本沒人采,雖說方才賣出去的銀錢大半又被江則換成了吃喝的藥,可要是繼續下去,他們還愁家裡沒錢!
知道家裡有了正經營生,這些天來一直籠罩在馮秀萍頭上的烏雲終於消散開來,和來的時候不一樣,現在的她步履輕快,嘴角也沒忍住微微上揚,心裡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可這一切在看到守在家門口的柳氏和江俊才時戛然而止。
“大哥,賣草藥回來了?”江俊才冷聲道,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往馮秀萍的背簍裡望。
說巧也巧,今天他在鎮上吃飯,正巧撞見江則和馮秀萍去了醫館,江則分了多少錢他是清楚的,那點錢買藥早就買完了,現在去醫館乾什麼?
心中疑惑,江則前腳剛走,江俊才後腳就去醫館詢問,等到聽說江則賣草藥賣了二百多兩白銀,還買了各種珍貴藥材補品後,江俊才連忙差人替自己請假,搶先在江則麵前回來。
柳氏聽江俊才說完全過程,她萬萬沒想到江則這個不老實的還背著自己藏了一手,果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到底還是隔著一層肚皮,有這樣的本事怎麼先前的時候不說,分家之後就大搖大擺賺錢了?
柳氏翻了個白眼,朝著江則伸出一隻手來,語氣中滿是不耐煩“拿來吧!”
看著她這副心安理得模樣,江則嘴角微勾麵上滿是嘲諷,真是好大的臉啊,都已經分家了,還好意思伸手問他要錢?原先他都快死了怎麼也沒看到她出幾個銅板?
馮秀萍看見這一幕,一顆心徹底沉入穀底,方才因為激動而泛紅的臉頰也煞白一片,她真的不想好不容易才有點起色的生活就這樣被毀掉,馮秀萍有心阻止,可想到江則平日對柳氏和江俊的各種退讓,想阻止的話直接卡在喉嚨裡,她隻能小心翼翼的捏住江則的衣角,隱晦的表達自己的抗議。
看見江則遲遲不動,柳氏越發不耐煩,蠻橫道“果然分家了就是不一樣了,江則你長本事了,連我的話都敢不聽!還不趕緊把賣草藥的錢拿出來,再把怎麼認識草藥的辦法都交給俊才,彆給我裝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等俊才成了秀才老爺,少不了你的好處!”
柳氏惡狠狠的睨了江則幾眼,就像是看著攀附上來的不知好歹窮親戚一樣,明明是伸手向江則要錢,卻像是向他施舍一般。
終於,江則動了。
就在馮秀萍以為江則要把今天賺到的錢都拿出去時,江則卻是輕輕推了她一把,示意她把自己扶進去。
馮秀萍不明所以,柳氏和江俊才也以為江則要進屋把背簍放下來,再把錢拿出來,這才不情不願的跟了上去。
可誰知還沒等他們走進去,大門就從裡麵猛的關上,若非柳氏走的慢了點,大門就直接砸她臉上了。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柳氏氣的怒目圓瞪,揮拳砸的大門砰砰響,本就搖搖欲墜的房門險些被她砸開了,還是江則吩咐馮秀萍搬了長棍和椅子抵在門上才略微好些。
他現在身體沒養好,柳氏和江俊才身強力壯,馮秀萍又瘦的像麻杆一樣,和他們對上也落不到好。
他們愛敲就敲吧,到時候把村民們都引過來也不是自己沒臉。
江則累得夠嗆,讓馮秀萍把自己扶上床後才緩和些,看著馮秀萍呆呆的坐在床邊,一臉疑惑,江則耐心解釋道“原先時候我隻以為真心換真心,隻要我對娘好,哪怕我不是她親生的,總不會差到哪裡去,可這次我都快死了,她明明手裡有錢,連個銅板都不願意掏出來給我看病…”
“總歸不是親生的,到底隔了層肚皮,我早該明白的,這麼多年來娘對我和俊才分明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也就是我自己騙自己,一直不願相信。”
“秀萍。”江則顫顫巍巍伸出手覆在馮秀萍手上,“原先時候苦了你了,以後我們兩個人好好的,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
馮秀萍沒想到江則會和自己說這種話,她坐在那裡默默無言,可眼眶還是沒忍住微微泛紅。
過自己的小日子…這對她來說太過遙遠,她還以為等江則養好身體後,又會任勞任怨的去找柳氏,畢竟分家的時候他不清醒,要是讓他知情的話,他怎麼都不會願意。
可現如今看著江則明顯冷淡的態度,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把柳氏和江俊才拒之門外!以前的他萬萬做不出這種事,現在看來是真的被傷透了心…馮秀萍不禁幻想起來,要是真的隻有他們兩人關起門來一起過,沒有柳氏的壓榨和挑撥,江則又是個老實敦厚的,她相信兩個人一定能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但很快,屋外的吵鬨聲就打碎了馮秀萍的幻想。
柳氏眼見砸門砸不開,路過的村民們還都湊了過來,當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來“江則,你個黑心肝的白眼狼,虧老娘待你像親生兒子一般,你麵上一套背地裡一套,想著法坑騙我!足足二百多兩白銀,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啊,先前在家時候一聲不吭,轉頭分了家就去山上采了草藥,養你還不如養隻狗,還能看家護院呢,你個畜生看著全家吃苦一聲不吭,分家之後自己過上好日子了”
“老頭子,你怎麼去的那麼早啊,要是你在的話,我哪能被欺負成這樣啊!你留我一個人在世上,我遲早要被這個孽子氣死啊”
江俊才想問江則要錢不錯,可看到柳氏這般潑婦行徑,還是沒忍住往旁邊躲了躲。
娘也真是的,為了要錢一點形象都不要,簡直是丟他讀書人的臉!
可埋怨歸埋怨,江俊才也隻是靜靜的在旁邊看著,等著柳氏把錢搶回來送到他手裡,一點把柳氏攙扶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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