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的喪禮結束。
江可為回到桃源居原本的住處收拾東西。
然而一走進去,他卻呆愣了。
整個房間空蕩蕩的。
原本這房間還有奶奶睡的床和被褥,可奶奶的靈棚搭好,遺體移走後,原本的床也被大家拆走搬出去燒了。
說是要讓奶奶安心地走,不用徘徊留戀人間事。
溫婉也跟著走進房間,坐到江可為身旁,陪他靜默地坐著。
良久,江可為突然開口,“溫婉姐,既然注定要死,為何還要活著走一遭呢?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
溫婉看著空曠的房間,站起身觸摸著牆上的相框,上麵是江可為這些年獲獎時拍的照片,相框一塵不染,可見照護這些相框的人有多珍愛它們。
良久,溫婉才開口,“小為,你知道嗎?我一直堅信每個人活著都有自己的使命。”
“人從出生開始,就是通向死亡,結局都一樣。結局雖然一樣,可活著的過程卻各不一樣。”
溫婉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想起身邊的人和事。
“而這個過程,我想就是人為何要來人間一趟的緣由,或者說是使命。”
“人死了,隻能說他們的使命完成了,他們隻是換了個生活方式存於世間罷了。”
“那我奶奶的使命是什麼?”江可為走到她身旁,看著相框,那是他參加全國科技大賽時獲得二等獎後回村,鄉親們簇擁著他和奶奶拍下的合照。
溫婉也看著照片,記憶仿佛回到了那時的歡樂,“我想,你奶奶的使命便是照顧你長大吧!”
“照顧我……長大……嗎?”江可為喃喃自語,“可我有什麼好的?父母雙亡……現在連祖母也沒了……就像災星……”
溫婉靜靜地拉著他走到另一張照片前看。
那是江可為為鄉親們發明的自動灌溉節水裝置做出來時,溫婉給他和裝置拍的照,“小為,你還記得這套裝置做出來時多少人喜極而泣嗎?”
“還有這個。”溫婉指向旁邊的另一張照片,那是江可為在村裡的小學給孩子們上科普課的畫麵,照片裡孩子們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好奇與崇拜,圍在江可為身邊,小手舉得高高的,爭著提問。
江可為的眼睛柔和了下來,想起了他們圍著自己爭先恐後喊著“可為哥哥”時的熱鬨。
“小為,姐姐和你瑾瑜哥始終相信你會成為一名非常優秀的科學家,會給老百姓們帶來更多的福惠。”
“如果說人一定要來這世間一趟,我想,必然是老天爺希望我們在走向必死的過程中,為這人間留下些什麼吧?”
“留下些……什麼嗎?”江可為語氣帶著遲疑。
“嗯,留下些什麼!”溫婉肯定道。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我想無論是泰山還是鴻毛,都取決於那個來過的人為這人間留下的是什麼。”
“為何就一定要留下些什麼呢?”江可為不明白,留下的又會是什麼?他隻覺得既然注定留不住,又何必枉費心機,徒增苦惱,徒增悲傷。
溫婉看著江可為,他雖然已經比自己高了,可稚嫩的臉龐無一不透露著他隻是一個才來人間十餘載的孩子,哪怕他聰慧過人,飽讀書籍,有著一身旁人無法媲及的鑽研思維,可一個人對生命存在的理解,總要經曆過生與死,經曆過無數次希望與絕望的交織,才能真正有所感悟。
此時的江可為,就好像鑽進了生命存在是否有意義的胡同裡,茫然無措,黯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