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從漸漸行來的漆黑衣擺往上移,走過來的那人腳步很輕,幾乎不帶聲響。
水牢內唯一的光線落在那人的麵上,折射出幽魅刺眼的寒光。
那人依舊一身黑袍遮身,鬼麵半遮,露出的唇角帶著一抹饒有趣味的冷笑,幽深的視線落在被困束在水牢中人的身上。
他好似格外舒心的圍著水牢周圍轉了一圈,看到麵前之人狼狽,唇邊的笑意也深了些。
“許久未見,魏五郎竟然還苟活於世?”
那人的這聲問句不是疑惑,更像是譏諷。
水牢端坐中央的魏亭簷淡淡看向他,許是被關了有段時間,臉色蒼白,唇上起了乾皮。
那雙無悲無喜的冷眸微暗,他隻是沉默的搖了搖頭。
缺水的嗓音帶著幾分沙啞。
“我這條命是他留在這個世上為數不多屬於他的東西,他不讓我死,我便活著……”
“你也配!”許是魏亭簷的話實在有些激怒麵前那人,他的神色變得陰戾了幾分。
似乎這句話都激起了兩個人為數不多的共同記憶,黑袍鬼麵人咬著後牙,露出的半張雪白麵容都略顯扭曲。
隻聽見一聲詭異的哨聲自他口中發出,隨後,水牢內的水開始發出咕嘟遊動的聲響。
魏亭簷沒什麼反應,隻是垂眸掃了眼。
水麵周圍漸漸冒出一些蠕動的詭異東西,借著虛弱的光線一看,原來整個池底下密密麻麻的潛著這些東西。
黑袍人盯著魏亭簷的神色,見他並沒有露出慌張的表情,隻是嗤了聲。
“這水池裡都是養了許久的屍蠱,被咬上一口,便動彈不得,直到整個人讓這些可愛的小東西一口一口的啃食殆儘……”
“我最喜歡聽你們這些清高之人慘叫的聲音了……”
說到興奮處,黑袍人的笑聲變得尖銳了幾分,使得水池下的東西更加興奮的蠕動起來,好似水將要沸騰一般。
魏亭簷依舊神色淡漠,周圍氣度皆是悲憫之感,好似一角佛塔上的青飛簷,孤獨無望。
數年的佛門苦修,雖心中執念未解,但世間其他情緒,早被他摒棄在六根之外,再無能牽擾他的東西。
待黑袍人的笑稍稍平靜,魏亭簷隻是徐徐伸出一隻手,輕輕的皺起一雙眉目。
“我已入你局中,可否,把指環還給我?”
他說此話時,甚至帶上了些許的請求語調。
聽見了魏亭簷的話,黑袍人的臉色沉了下來。
二人對視了眼,隻見他的一隻手緩緩從黑袍中伸了出來,虛白的光線下,那隻手蒼白都幾乎能看到皮膚下的血色。
而他的拇指上,正戴著一枚蛇形銜尾的指環,發出幽幽墨綠的冷光。
在看到那枚指環時,魏亭簷的呼吸重了些,眼尾染了幾分濕紅,似乎是看到什麼失而複得的東西出現在眼前一般。
黑袍人盯著他的神色,格外囂張挑釁般的歪了歪頭,唇角的笑帶著嘲諷。
“還給我。”魏亭簷的語調中多了幾分戾寒。
黑袍人的指腹輕輕摩挲起指間幽綠的指環,眼眸晦暗成一片森寒的湖泊。
“你是在說這個嗎?這可是珍貴的東西,為了將你引來,我可費了不少功夫……”語句停頓,黑袍人一副若有所思,意有所指的模樣繼續道
“不該屬於你的東西,如何還給你?”
魏亭簷否認的搖了搖頭,他低著頭,整個人恍如被帶進無儘的陰霾之中,隻是口中執著的重複著
“還給我……”
“還給我!”
哀求嘶啞的聲音回蕩在幽幽的水牢內,讓水池底的屍蠱都蠢蠢欲動。
黑袍人似笑非笑的望著魏亭簷歇斯底裡,苦苦哀求的模樣,心中才察覺出些許的快意來。
隻要魏亭簷能痛苦,倒也不妄他費心將人引來。
他需的讓此人痛苦灼心的活著,每一天都活在悔意中。
想到著,黑袍人的眸中發出幽暗的冷光,他緩緩將手收回衣袍中,似乎懶得再聽魏亭簷說話,轉身打算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