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朋陣亡?”右大將大吃一驚,臉上的笑容不翼而飛,下意識地勒住了韁繩。
他胯下的白馬昂首輕嘶,前腿輕抬,又穩穩立住。
“是的,他胸口中矛,落馬了。”逃回來的騎士滿頭是汗,臉色蒼白。
右大將的臉色越來越陰冷,眼神也漸漸銳利。
騎士趴在地上,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你確定仆朋死了?”趙歸胡突然說道。
“應該……是死了。”騎士結結巴巴地說道。
“胸口中矛,又落了馬,豈能不死?”右大將有些焦躁,轉了轉脖子,發出清脆的輕響。
“你剛才說,仆朋認出了那人?”
“是……是的,他喊了一個名字,好像是……延年。”
“是受傷之後,還是受傷之前?”
騎士眨著眼睛,半天沒說話。
當時形勢瞬息萬變,他隻聽到了仆朋大呼“延年”,看到了仆朋胸口中矛落馬,卻分不清先後。
趙歸胡轉頭對右大將說道“仆朋目力極好,應該能搶在延年出手之前認出延年。延年則耳力極佳,就算戰場再亂,他也能聽到仆朋的聲音,認出仆朋。如果他能及時收手,仆朋應該還有一線生機。”
“如果?應該?”右大將不快的瞪了趙歸胡一眼,欲言又止。
就算仆朋不死,他被俘總是事實吧?
首戰大敗,這和仆朋陣亡有什麼區彆?
趙歸胡下馬,來到右大將馬前,拽著右大將的韁繩,輕聲說道“趙延年在歸胡家住了三年,仆朋夫婦待他和家人一樣,延年也與他們相處極好。隻要仆朋沒死,延年就一定會想辦法救他。”
右大將咬著唇,麵無表情。
“仆朋戰敗被俘,縱使不死,按法也要奪去百夫長的官職,妻兒賞與將士為奴,除非他能立下大功。比如……勸降延年。”
右大將眉梢微聳,眼光再次靈動起來。
“趙延年……能降嗎?”
“他一心想回漢朝,建功立業,不會甘心為左賢王效力的。就算他願意留在草原上,左賢王也不是值得他效力的明主。兩相比較,右大將超出左賢王何止一等?就算是為了仆朋,他也有可能同意。”
右大將嘴角輕挑,似乎想笑,又忍住了。
“可是他之前……”
“那是因為仆朋的妻子林鹿被誤殺了。”趙歸胡耐心的解釋道“林鹿於延年有救命之恩,延年一直很感激她。如今林鹿已經安葬,右大將又將圖諾的妻子賞給了仆朋,足以補償林鹿之死,趙延年該釋懷了。”
右大將連連點頭。“既然如此,那你走一趟,看望一下仆朋吧。”
趙歸胡搖搖頭。“我不能去。趙延年不喜歡我,看到我,隻會更生氣。”
“那……派誰去?”
“連夜召仆朋的妻兒來。”
右大將眨眨眼睛,一揮手。“行,就這麼辦。”
——
巫醫包紮好仆朋的傷口,又做了法事,請山神保佑仆朋。
仆朋很感激,不顧傷勢,起身拜倒,虔誠的致謝。
送走巫醫後,仆朋靠著馬鞍坐好,趙延年在一旁幫他熬藥。熱氣升騰,藥香四溢,仆朋的眼神也漸漸溫柔起來。
“延年,當初撿到你的時候,我和歸胡也是這麼照顧你的。”
趙延年盯著藥罐,沒有抬頭。
仆朋說的,他全記得。
仆朋的意思,他也明白。
仆朋雖然不擅言辭,卻是個很謹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他與趙歸胡的齟齬。
“男人嘛,總有些事不方便說。他有事瞞著你,你不也有事瞞著他,沒什麼的,不要總記在心上。男人,心胸要開闊一點,就像這草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