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的聞家和江家乃是世交,聞譚和江雲禮因著家族的關係自幼相識,那麼多年,他們兩人從來都是形影不離的。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便到了該讀大學的年紀,按照聞家的規劃,原本聞譚是要去哥大留學的,但因為不想和江雲禮分開,便自作主張放棄哥大選擇了跟江雲禮一樣的倫敦大學,如此大費周章,也隻是為了能和那人在一個學校罷了。
那時的他尚且信心滿滿,一心以為隻要等到畢業就能水到渠成地向摯友坦白心跡,畢竟他們自幼便已熟識,那人沒理由會拒絕自己的。
可是誰又能料到,中途會突然冒出來一個裴秋呢?
就這樣,原本親密無間的死黨逐漸變成了三人行,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喜歡的人為了另一個人變得麵目全非……
後來江家出事,當初高調示愛的裴秋卻為了自己的前途讓當時正處於低穀的戀人獨自一人返回故土麵對未知的風暴。
那時的江家風雨飄搖,江雲禮一個人多無助啊,為了能幫到他,聞譚選擇了退學回國,甚至還因此遭受了聞家的家法,但他從未後悔那日的選擇。即便此時重新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他亦會毫不猶豫地站在那人身旁。
再後來,江雲禮和裴秋的關係徹底破裂,就在他以為自己終於有機會的時候,那個叫陸勉的小孩兒卻猝不及防地闖了進來……
聞譚和陸勉接觸得並不多,但早在那年聖誕節第一次在佛薩克見到他時,便已察覺出了兩人微妙的關係。
然而,那時的他太過自信了,他固執地認為江雲禮絕對不可能會喜歡上這麼一個幼稚的小孩兒,肯定是把他當孩子養的,所以,他從來沒把陸勉當成情敵。
直到那日在生日會上,他眼睜睜看著江雲禮在眾人麵前高調地公布和陸勉的關係,就這一刻,他才終於發現,原來那個不曾被自己放在眼裡的幼稚小孩兒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占據了江雲禮的整顆心,而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了……
既然已經確定不會再有結果,那自然沒必要再刻意提起,就讓這份未曾宣之於口的愛意隨時間埋葬吧,隻要那人過得開心便好。
可是,儘管他已然決定將那份愛意永埋心底,可命運的紅線卻仍在不經意間將他們三人緊緊纏繞。
陸勉的出現確實為江雲禮的世界帶來了新的色彩,他年輕、充滿活力,帶著一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衝勁兒,這些都讓早已經曆無數風雨的江雲禮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而聞譚則像是一棵默默守候的老樹,見證著江雲禮從青澀稚嫩到成熟穩重的每一個瞬間,但他從頭到尾都隻是旁觀者,始終不曾參與其間,也在不知不覺中錯過了花開的機會……
或許生活總是充滿了變數,就在聞譚以為自己將永遠以旁觀者的身份默默守候時,江雲禮與陸勉一向親近的關係卻突然出現裂痕。
得知這一消息的聞譚心底百轉千回,內心深處那份被壓抑已久的感情又悄然萌動。他開始猶豫,自己是否應該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告訴他,自己一直都在呢。
從始至終,他所希望的,他想要的,不過是那人能快樂罷了……
聞譚原本也是在半真半假地表露自己的心意,這樣一來進可攻退可守,也不至於搞得彼此尷尬,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隻是,即便他早已為自己找好了退路,但當親耳聽到眼前之人沒有一絲猶疑地拒絕自己時,還是沒來由地覺得有些難過。
看著這人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悶酒,他更是心疼得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位眾人豔羨的江家家主再也沒法如往常那般毫無顧慮地吐露心事……
“好了,彆喝了!你明明還愛他,那為什麼要放手呢?為什麼一定要這樣折磨自己?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瞻前顧後了?”
“我,我不知道,我就覺得我很虛偽。自從當時選擇跟他在一起後,我的心裡每天都要經曆一場天人交戰,我的理智告訴我,我不能這樣耽誤他,不能看著他越陷越深,可是,可是我,我心裡明明不是這樣想的。
明明就是我先放棄他的,可到頭來,好像我才是那個被落下的人,可笑的是,我到底哪來的資格委屈呢?……”
都說道德感高的人活得會很痛苦,聞譚以前還不信,隻是現在看著男人這般崩潰的模樣,他信了。
江雲禮的道德感確實太高了,高到可以壓抑自己屬於人的本性。他的心裡有著太多的枷鎖,好不容易打開了一道,前麵還有很多道等著,他顧及了所有人,卻獨獨忽視了自己,逐漸將自己困在了名為家族榮耀的囚牢裡,不得解脫。
或許有的時候他也會恍然驚醒,為什麼自己一定要那麼完美呢?不完美可以嗎?不完美有罪嗎?
然而,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剖析中,無數的事實都在告訴他,不完美就是有罪……
“雲禮,那你呢?你快樂嗎?你活得累嗎?你不是神,更不是佛,也當不了聖人,你隻是個普通人而已,為什麼就不能允許自己也有七情六欲呢?相信我,人是可以不用永遠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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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離開他會讓你痛苦,那就去吧,去找他,去自私一次,衝動一次,任性一次……讓以前那個敢愛敢恨的大少爺回來吧,不要再逼自己當聖人,不要再讓自己不快樂,不要再自苦了……”
聞譚的這一番話狠狠地衝擊著江雲禮早已支離破碎的心防,他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多年的好友,眼底閃爍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我真的,可以嗎?”
“是,你可以,不要猶豫了,快去找他吧,去告訴他,你很愛他……”
江雲禮沒有再說話,隻是愣愣地望著窗外的夜色發呆,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悄然流過,久到聞譚都要放棄的時候,男人突然猛地站起身往外跑去。
“誒,你,你去哪兒?等等我,彆亂跑啊!”
“快,你快開車,我要去找他!”
聞譚見狀,連忙拿起車鑰匙緊隨其後。此時夜色已深,昏黃的街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仿佛也在為這場遲來的追尋默默鼓勁。
此時的江雲禮其實已經醉得不輕了,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維持平靜,看著他這般急切的模樣,聞譚不得不加快速度,深黑的車輛頓時如離弦之箭般劃破夜的寂靜,直奔陸勉所在的方向。
沒過多久,車子在陸勉的公寓樓下穩穩停住,江雲禮踉蹌著身子從車上下來,抬頭望著那扇漆黑的窗戶,心裡莫名多了幾分怯懦
“我,要,要不還是算了吧,他應該睡了,我們彆去打擾他……”
“誒,打住,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自己去找他,要麼我架著你去找他,你自己選”
幾經猶豫,江雲禮到底還是一個人進了電梯,隨著"叮"的一聲,男人晃晃悠悠地來到陸勉的家門口,鼓起勇氣按響了門鈴,可許久都不見有人回應。
是睡著了,還是,根本沒回來呢?
在酒精的作用下,男人原本清晰的頭腦變得混亂起來,他在腦海裡搜尋了許久,才終於記起密碼將房門打開。
隻是,他卻未曾料到,迎接他的會是滿屋的寂靜,那孩子真的沒有回來……
江雲禮踉蹌著走進屋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他扶著牆壁緩緩走到沙發旁,無力地跌坐下來,意識也越來越模糊,最後在無儘的失落中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