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流水般悄然而逝,陸勉日複一日地守在江雲禮的病床前,用愛編織著一張又一張無形的巨網,將年長的愛人一次又一次地從死亡邊緣拉回。
而那個再次身受重創的男人似乎也在一次次的沉睡與蘇醒邊緣,逐漸找回了通往現實世界的路……
兩個月後,江雲禮的生命體征終於徹底穩定下來,總算是轉去了普通病房,人也跟著清醒了不少,但是,清醒有時候也不見得會是好事。
失控的設備對他的身體造成了巨大的衝擊,明顯的外傷其實相比之下不怎麼嚴重,更嚴重是那些隱匿於肌膚之下,難以察覺的內傷。
之前昏迷的時候還不覺得疼,可是現在徹底清醒了,那些疼痛便開始如潮水一般湧來,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骼,每一個器官,仿佛都在訴說著它們本不該承受的苦難。
江雲禮一直都是一個怕疼的人,再加上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又不適合使用過量的止痛藥,所以不管再疼,他也隻能咬著牙撐過去。
然而,內臟破裂的痛苦對他來說實在太難承受,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刀割般難熬。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最好的結果便是能直接被疼暈過去,因為這樣至少還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可是,隨著自身身體機能的逐漸恢複,他又沒辦法像最開始那樣靠暈厥逃避噬骨的疼痛。
他緊鎖著眉頭,額間細密的汗珠在蒼白的燈光下閃爍,每一顆都承載著難以言喻的痛楚,陸勉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卻也隻能束手無策。
“都怪我,我就不該讓你出來的,如果那天我把你留下來,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
青年說話的語氣裡帶著無儘的懊悔與痛楚,他心疼地握住男人那雙因疼痛而不自覺痙攣的手,眼底充斥著濃濃的哀傷。
察覺到小家夥話裡話外明顯的自責情緒,男人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便是陸勉那雙滿是愛意的眼眸。
那雙眼睛裡,有星光,有暖陽,有足以驅散他所有陰霾的力量。
“小勉,彆哭,這隻是一場意外,沒事的,忍忍……就好了……”
“你在說什麼傻話?什麼叫忍忍就好了?你知不知道,每次看你疼成這樣,我的心也好疼啊……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又失去你了……!”
江雲禮原本也隻是想安慰安慰眼前這個哭得一塌糊塗的小家夥,結果這話一出,安慰是沒安慰上,倒是讓他哭得更厲害了。
“小勉,彆哭了,我……我不想,看你這樣,你這一哭,我……更疼了”
看著男人一臉難受的模樣,陸勉連忙用衣袖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止不住地抽泣著。
“好……我不哭,我不哭就是了,你彆著急,內臟破裂不是小事,你千萬不能亂動,知道嗎?”
“嗯,知道了”
兩個小孩兒雖然不明白爸爸到底出了什麼事,但他們知道他傷得很重,更知道他差點像他們媽媽那樣死掉。
他們實在是害怕了,怕到不願離開他半步……
“爸爸不哭,我給您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好,給爸爸……吹吹”
望著眼前這兩個小小的身影,江雲禮心中湧動著前所未有的力量。是啊,他不能倒下,他是這個家的支柱,是孩子們心中唯一的父親,他要親眼看著他們長大才好。
正是由於這份濃重的愛與責任,讓他即便是在最艱難的時刻,也依舊咬牙硬挺著。
然而,身體的疼痛其實並未因陸勉和孩子們的陪伴而減輕半分。
江雲禮時常在夜深時分被疼痛折磨得無法入眠,總能聽到自己體內傳來細微而清晰的碎裂聲,那些破碎的內臟在他體內掙紮、抗議。
他咬緊牙關,雙手死死地抓著床單,哪怕汗水已經浸濕了衣衫,他也愣是不讓一絲呻吟溢出於唇齒之間。
這樣劇烈的痛苦,他獨自經曆了一遍又一遍,總是不斷地在清醒與暈厥之間反複橫跳。
可即便如此,他也從未在陸勉麵前流露出過多的痛苦與絕望。
直到這日,陸勉安頓好孩子後照常來看他,卻意外發現了他嘴角流出的血跡,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失去了意識,怎麼叫也叫不醒。
“江先生?你怎麼了?你醒醒啊,你彆嚇我!”
青年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他著急忙慌地伸手拭去男人嘴角的血跡,但那殷紅的痕跡卻像是無法遏製的潮水,不斷地從他的唇邊溢出。
他迅速按下床頭的呼叫鈴,焦急地等待著醫護人員的到來。
通過一番仔細檢查後,這才發現,江雲禮口腔中竟滿是傷痕,尤其是舌頭,幾乎已經辨不出原本的模樣。那是他在無數個無眠之夜,為了忍耐那蝕骨般的疼痛,不自覺用牙齒撕咬的結果。
“江先生的情況比預想中的要複雜,內傷也遠比表麵看起來嚴重。這口腔內的傷痕,說明他在極度痛苦之時,會試圖用自傷的方式來分散注意力。但這種自殘式的行為,往往是精神與肉體雙重煎熬到極致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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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的身體本就虛弱至極,這般自傷,無疑是雪上加霜。我們之後會為他安裝一個防護牙套,以減少他無意識中的自傷行為。同時考慮到心理健康的必要性,建議安排心理科專家進行會診。
但是,最重要的還是你們家屬對他的陪伴,與愛護,你們要讓他大膽地把自己的痛苦講出來,不能讓他一個人扛。”
“好,我知道了,謝謝您”
江雲禮再次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三天的事了,他掙紮著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陸勉那布滿血絲且溢滿擔憂的眼睛,以及兩個孩子擔憂的小臉。
他們圍坐在床邊,目光中充滿了對他的關切與憐惜,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你可算是醒了,嚇死我們了”
江雲禮勉強擠出一個極淡的弧度,想要安慰他們,但口腔中傳來的疼痛卻讓他連嘴都張不開。
“好了,彆說話,我知道你疼,可是再疼也不能咬舌頭,知道嗎?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所以我不允許你這樣傷害自己,聽明白了嗎?再有下次,我真的會生氣的……”
陸勉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但更多的還是心疼,他的眼眶特彆紅,顯然是在江雲禮重傷的這段時間裡偷偷哭過不少次。
兩個孩子也圍了上來,用他們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拉著江雲禮的手,眼裡閃爍著淚光,卻又強忍著不讓它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