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鳴“看來還是有腦子清醒的。”
“腦子清醒的肯定是有的,”薑冕說“大安畢竟是王都,況且現在新法頒布,普通人也有機會入朝為官了。
城中讀書人居多,但凡帶著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這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挑事。”
徐鳳鳴“那就不能強行鎮壓了。”
薑冕“這是肯定的,一旦強行鎮壓,勢必會引起反彈。
我想那幕後黑手,就等著我們動手呢,這樣他們才能渾水摸魚。
可這也不是辦法,鳳鳴兄,我們必須得想辦法,你知道,那些胸無點墨的烏合之眾真的鬨起來,那到時候……”
“關鍵是沒有辦法,”徐鳳鳴說“法不責眾,難道我們還能真把所有人都抓起來?
況且你也說了,說不定那幕後黑手挖了這麼大一個坑,就等著我們去跳呢,一旦動手不是正中下懷?”
“另外,”徐鳳鳴頓了頓,繼續說“這事若是真有人故意而為之,想來現在已經傳遍了整個啟國了。
如果現在把大安城的百姓都抓起來,那彆的城池的人怎麼辦?都抓起來殺了?
關鍵現在隻是謠言,百姓們也隻是真的當個笑話在說,可一旦朝廷介入,那傳言也變成事實了。”
薑冕冷靜下來,仔細一想也是,現在這時候什麼都不做,比什麼都做好,假以時日,謠言自然會慢慢過去。
隻不知,會要多久。
薑冕“趙兄怎麼樣了?”
徐鳳鳴搖搖頭,趙寧雖然沒表現出什麼異常,相反,他還一臉淡定,跟徐鳳鳴說“無稽之談罷了,他們愛怎麼傳就怎麼傳。”
但徐鳳鳴知道,他心裡其實很在意。
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那麼輕易揭過去的。
何況這還是趙寧一出生,就如影隨形跟隨他的童年陰影。
現在他的身世被舊事重提,於趙寧而言,無疑是硬生生扒開他心上經年虯結的疤痕,將他那用了一整個童年,或者一生才愈合的傷口再次撕得鮮血淋漓,然後一覽無餘地展露在人麵前。
他雖是國君,但又不是聖人,更不是一塊沒有感情的木頭,又怎麼可能真的做到左耳進右耳出,完全不在意?
趙寧雖然表麵不顯,但他最近老走神,晚上也睡得不踏實,時常驚醒,時常驚醒後就再無睡意了。
每次失眠的時候,他腦子裡就能想到朝會上那些大臣意味深長的神情,還有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各種肮臟和謾罵的詞彙。
關於他身世的傳言已經在大安城裡傳了一個多月了,趙寧不想讓徐鳳鳴擔心,所以表現的很冷漠,可他終究是介意的。
這一個多月來他寢食難安,今日好不容易在鴻書殿批閱文書的時候有點睡意,結果眯了沒有半盞茶的功夫,內侍就來報,卓文姬來了。
自從謠言傳起來後,他又恢複成了那種戒備的狀態,身邊哪怕隻有一點細微的動靜,都能馬上驚動他。
內侍腳步很輕,可趙寧在他跨進殿內的那一刻起,就倏然間睜開了眼。
內侍小步上得前來“君上,太後來了。”
趙寧坐直身子“讓她進來。”
“是。”內侍退出去,片刻後,卓文姬進了殿,身後跟著李光,李光手上還捧著一碗安神湯。
卓文姬進來,趙寧盯著她,目光冷淡“什麼事?”
卓文姬腳步驀地一頓“阿寧,娘給你熬了點安神湯……”
趙寧看了萬鬆一眼,萬鬆忙過去從李光手裡接過那碗安神湯,上得台階,走到趙寧王案旁,放在趙寧手邊。
卓文姬站在殿內,神色竟然帶著莫名的討好和心虛“阿寧,娘有話,想單獨跟你談談。”
趙寧瞥了萬鬆一眼,萬鬆當即明白了,帶著一眾侍女,和李光一起退出了殿。
趙寧那神色依舊不鹹不淡,語氣也淡淡的“什麼話?”
“阿寧,”卓文姬有些欲言又止“你、你最近好嗎?”
趙寧“很好。”
卓文姬“可我看你精神不大好,麵色也很不好。”
趙寧“放心,我很好。”
卓文姬“那……”
趙寧“你到底想說什麼?”
卓文姬“我聽說……你軟禁了閔相?”
趙寧“我並沒有軟禁他,是他自己最近身體不適,告假在家休息。”
卓文姬恍然大悟點點頭,趙寧覷著卓文姬“你就是為了說這個?”
卓文姬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還有,關於那些謠言……”
“你也知道那是謠言,”趙寧打斷卓文姬“既然是謠言,就不要再提了。”
卓文姬小心翼翼地瞥了趙寧一眼“……阿寧,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這次的謠言鬨得這麼厲害,會不會……”
“沒有,”趙寧說“這些我會處理,你彆管。”
卓文姬“可是……”
趙寧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語氣有些暴躁“你記住,你的夫君是啟惠文王,你的兒子是啟國國君,你是啟國的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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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母儀天下的太後,連這點流言蜚語你都受不了,將來或許還有比這惡心千百倍的事發生,到那時你又該怎麼樣?”
卓文姬被自己兒子給教育了,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似的,站在殿前噤若寒蟬,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
趙寧看了她這模樣更煩了,心裡驀地竄起一股無名火無處發泄。
他揮揮手“你走吧,我有點忙。記住,你是太後,不要彆人隨便編排你兩句,你就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卓文姬“……”
卓文姬遲疑不決的神色帶著幾分愧疚,和莫名的,類似於心虛的神色,她看了看趙寧,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趙寧覷著她出了殿,不一會兒,萬鬆進來了,趙寧瞥一眼萬鬆“出去,沒有孤的允許,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萬鬆又帶著一眾侍人退了出去。
趙寧一個人坐在殿內不吃不喝,一整天都沒踏出殿門一步,也沒發出半點聲音。
萬鬆守在殿外,到底不放心,知道現在這時候隻有徐鳳鳴能對付趙寧,遂派人去徐府請徐鳳鳴。
被派去請徐鳳鳴的宮人在宮門口碰見處理完政務,進宮來找趙寧的徐鳳鳴。
宮人如蒙大赦“徐大人,你終於來了!君上不吃不喝在鴻書殿待了一整天了,萬大人不放心,讓我來請你去看看君上!”
徐鳳鳴跟那宮人一起去了鴻書殿,問了萬鬆幾句,萬鬆說今天卓文姬來過,後來趙寧就一個人在鴻書殿待了一整天。
徐鳳鳴聽完頷首“我進去看看他。”
萬鬆小心地打開殿門,徐鳳鳴進殿,瞧見趙寧坐在王案前,手肘撐著王案,就這麼坐著睡著了。
徐鳳鳴屏氣凝神上得台階,解下身上的鬥篷輕輕搭在趙寧身上。
睡著的趙寧像是被電了一般,瞬間睜開眼,他左手掐住徐鳳鳴的胳膊往下一拉,右手袖口處滑出一把匕首,趙寧反手握著匕首抵在徐鳳鳴脖頸處。
待看清來人是徐鳳鳴後,趙寧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手上那匕首瞬間滑落。
他兩隻手一拉,將徐鳳鳴拉到自己身前,雙手抱著徐鳳鳴的腰,像個孩子似的,把腦袋抵在徐鳳鳴腹部。
徐鳳鳴沒說話,抱著趙寧的腦袋,摸狗一般,揉他的頭。
趙寧小孩一般,抱了一炷香的時間都不撒手,徐鳳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彆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