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墨最常居住的小居室中,父子倆正在大眼對小眼。
寧南佑一時半會摸不清這是什麼情況,懷裡下意識抱著自己的破書包,目光盯著地麵,偶爾抬起眼偷偷看一眼寧墨。
魔幻,真的太魔幻了。
眼前的人從長相到名字,的確是他那個爸爸無疑。
但是他的經曆,又和他知道的那個爸爸截然不同。
這個年紀自己親生的爸應該還在讀大學呢,怎麼會跑來深城這種地方呢?
在寧南佑的記憶中,寧墨一生都沒怎麼出過省城,唯一的一次還是送他去外省讀大學的時候。
他記憶中的父親,永遠沉默寡言,謹小慎微,有時懷才不遇地喝著悶酒,更多時候隻知道對他說那些老生常談。
而現在麵前的這個人,一臉的意氣風發,是他從來沒在父親臉上見過的樣子。
而且這個人有車有房,生活條件比起父親,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不同經曆不同際遇的父親,還是他的父親嗎?
寧南佑心裡亂糟糟地想著,雖然他現在是成年人的心智,也有著上一輩子的記憶,但身體還是個小孩子。
坐在地上抱著破書包糾結了許久,寧南佑也沒想出答案,反而將自己想困了,最後腦袋一歪,便坐在原地睡了起來。
寧墨還是第一次給人當爸爸,麵對著寧南佑還有些束手無策。
看見寧南佑歪著腦袋睡覺的樣子,寧墨搖頭失笑。
最終還是走了過去,將寧南佑抱到了次臥裡的小床上,打開風扇之後,輕輕給他蓋了點被子。
等寧南佑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屋子裡沒有開燈,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窗外。
這時候的城裡遠沒有後世那麼多的高樓和霓虹燈,窗外的天色像緩緩流淌的水墨,莫名讓他想起自己跳樓的那個夜晚。
那天父親依舊如以往一樣嘮嘮叨叨,給他轉發了各種五花八門的考試信息,讓他都去試一試。
寧南佑看著那些信息,隻覺得從心底厭煩。
考得再多又怎麼樣?最終還是抵不過人家特權階級輕飄飄的一句話。
他從小到大那些挑燈夜戰的晚上,那些不眠不休的備考,那些自我煎熬的日子,在蘿卜們麵前,隻能算一個笑話
他們不是沒想過舉報,但是被舉報人比他們先拿到了關於舉報結果的反饋
他們也不是沒想過抗爭,可是他十幾年的寒窗苦讀,最後隻被人歸結為一句——“心裡不平衡”。
如果天一直黑著,那又該怎麼讓人相信天總會亮的呢?
他的父親已經是應試教育下的失敗者了,於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