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熟悉的敲門聲,雲晟神情淡然,道“進。”
慕熙雪探頭望向門口。
隻見來人步履從容,身著一襲月白色的寬袖長袍,袍角和衣襟上繡著精致的雲紋,行走間輕輕晃動,透著一股悠然貴氣。
他眉眼清俊,神情自若,帶著溫和的笑意,仿佛任何事都無法擾動他的心緒。
一雙狹長的眼眸在燈火映照下微微泛光,深邃而透著幾分洞悉世事的淡然。
雲晟見來人和慕熙雪看見彼此在房內都有些驚訝,便介紹道“慕姑娘,這便是我先前與你提過的千杯閣老板——忘憂公子。”
“慕熙雪,一個江湖俠客罷了。”未等雲晟開口,她便搶先自我介紹,隨後又指著床的方向補充了一句,“躺在榻上的是義弟許明淵,剛才有歹人把他嚇壞了。”
眼見慕熙雪把話都說完了,雲晟便和忘憂公子交換了一個眼神,示意他看向躺在地上的屍體。
“原來如此,難怪我聽下人說天字包廂動靜不小,但他們不敢貿然打擾雲公子,這才通知我前來一探究竟。”
忘憂公子邊說邊挑眉看向雲晟,想確認慕熙雪所言是否屬實。
雲晟點頭,眼神卻有一絲閃爍,抿了下唇“還要麻煩忘憂公子請人稍作清理,以免許公子醒來後再受驚嚇。”
“這是自然,既是在千杯閣發生之事,千杯閣自然會負責到底,給各位一個交代。”
“清理便可,交代就不必了。其餘之事雲公子自會負責。”慕熙雪嘴角微揚,瞟了一眼雲晟。
雲晟一時之間竟分不清楚慕熙雪此話究竟是譴責還是另有所指。
第一次見雲晟甘居下風,忘憂公子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雲晟複雜的神情。
他雖不知剛才廂房內發生了什麼,但顯然並不如慕熙雪所言般平淡無奇,定另有隱情。
地上的屍體,似是被一劍穿心,出手之狠辣,讓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不知是有什麼深仇大恨,才會下手如此不留餘地。
屍體身上的衣衫十分淩亂,不知是在扭打拉扯過程中造成的,或是死後被人搜身所致。
究竟誰是歹人,他一時之間也無從判斷。
但這姑娘既然是雲晟帶來的人,應不會再生什麼事端,且看她相貌俊秀端正,也不似陰險毒辣之人。
他不再堅持要負起責任。
直覺告訴他,彆隨便摻和進和這姑娘有關的事情裡比較好。
彈了個響指,兩個小廝低著頭進來。
看見屍體時他們的眸中閃過一絲猶疑,卻也沒說什麼,兩人彼此幫忙便將屍體抬了出去。
隨後又進來另一個小廝,拿著抹布跪在地上擦拭著血跡。
“對了,不知可否麻煩忘憂公子找一件乾淨的衣裳給舍弟?”
許明淵此刻陷入昏迷,若等他醒來再看到自己渾身是血,怕是又要嚇暈過去。
忘憂公子欣然答應,命人去街上買了一件全新的衣袍回來給慕熙雪。
慕熙雪將衣袍丟給了雲晟,道“還要麻煩雲公子為舍弟清理身體並更衣。”
嘴上這麼客氣,但臉上卻寫著兩個字“負責!”
雲晟點頭,接過衣袍,拉開床簾,小心翼翼地為許明淵擦拭身體。
一連換了兩三盆水,才徹底將他身上沾染的血跡擦拭乾淨。
他忽然想起七歲時,他和雲昭兩人流落街頭。
雲晟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就在路邊和野狗爭食。
雲昭本想拉住雲晟,勸他再等等富商或寺廟設粥施善,不料卻被惡狗咬傷了大腿,鮮血直流。
那時他們連乾淨的布和水都沒有,雲晟隻能一條一條地撕下自己身上的臟衣服,為雲昭包紮傷口止血。
但雲昭身體本就孱弱,傷口很快就感染發炎了,高燒三天三夜不退。
雲晟便一間一間藥店去跪求,才有一個好心的大夫願意救治雲昭。
但自那以後,雲昭隻要聽見狗叫聲,便會捂著頭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那是雲昭一生的夢魘,也是雲晟心裡一道跨不去的坎。
同樣的錯,他竟犯了兩次。
他輕手輕腳地幫許明淵換上乾淨的衣服,重新蓋上被子。
雲晟眼眸黯然地站在微掩的窗前,垂著眼簾歎了口氣。
忘憂公子上前靠在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歎氣於事無補,人還是該往前看啊。這可是你之前和我說過的,可彆忘了。”
“沒錯,舍弟心地純良,定然不會責怪雲公子。”
慕熙雪推開了窗,夕陽的餘暉灑在三人臉上,溫暖的橙光撫平了房中微冷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