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熙雪佇立在夜色中,寒風穿過她的衣擺,帶著初冬的涼意。
她的目光在雲昭與顧陵川之間遊移,最終落在雲昭臉上,神色冷淡如霜。
腦海中,思緒飛速翻湧。帶雲昭進入伏水城,哪怕隻是短暫停留,都等同於將主動權拱手讓人。
這種風險,她無法容忍。
“此處不宜久留,先回破廟再做打算。”她語調低沉,語氣卻不容置疑。
顧陵川聞言,眉頭皺得更深,目光直直看向慕熙雪,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然而,雲昭微微抬手,手勢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姑娘說得是。”雲昭淡淡一笑,嘴角的弧度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意味,仿佛讚同,又仿佛是某種調侃,“聽你安排便是。”
顧陵川將目光投向雲昭,眼神複雜中夾雜著些許不安,仿佛在提醒,又仿佛在警告。
雲昭不動聲色地回望他,眼神裡似有默契,又似在安撫“放心,我有分寸。”
慕熙雪將這一切儘收眼底,心中微微一沉。
雲昭的舉止雖顯得隨和,卻未免過於自然。
若不是天生穩重,就是早有算計。這與他看似單純的背景並不相符。
她沒有多言,轉身率先上了馬車。
車輪轆轆,車內的空間昏暗狹窄,氣氛靜謐得令人不適。
雲昭倚在一側,燈籠昏黃的光暈勾勒出他俊朗的輪廓,半明半暗的光影映在他臉上,令他的神色顯得深邃莫測。
他目光微抬,似有若無地掃向慕熙雪,嘴角噙著若隱若現的笑意“慕姑娘行事周密,步步為營。如此謹慎,想必已經胸有成竹了?”
慕熙雪閉目調息,聲音平靜卻透著疏離“未必成竹在胸,隻是從不下毫無意義的險棋。”
雲昭低笑一聲,手指輕輕叩著膝蓋,語調緩慢而從容“可有些險棋,從一開始就注定意義非凡。比如姑娘腰間的劍——”
他的目光從容地落在劍柄上,帶著幾分深意和一絲難以捉摸的玩味“鋒利又精巧,令人敬畏的同時,也讓人心生幾分好奇。若是能握在手中,會不會更有趣些?”
慕熙雪緩緩睜眼,眸中寒意微閃,語氣冷然“劍在手中,可自保亦可殺人。若是握得住,當然隨心所欲;但若被旁人拿了去,是生是死便由不得自己。雲公子覺得,這風險值得?”
雲昭略微挑眉,唇角的弧度微微加深。
他靠在一側,輕描淡寫地回道“世間許多事,又何嘗不是如此?握劍的人未必安穩,奪劍的人未必安生。”
他頓了頓,抬眼看向慕熙雪,語氣更加緩和,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鋒芒“區彆隻在於,有些人願賭上一切,而有些人……隻想立於不敗之地。”
馬車輕輕一顛,燈光搖曳。
慕熙雪神色如常,眼神卻多了幾分冷厲“風險並非每次都值得下注。尤其是那些表麵華麗的局,往往暗藏致命的枷鎖。雲公子若想試,不妨親手開局,但後果得自己承擔。”
雲昭輕輕摩挲著膝上的手指,仿佛在細細品味她的話。
他忽而一笑,語氣平靜得像夜風拂麵“這世道本就是風險與籌碼交織的棋盤,哪怕不動,也難免成為局中人。”
他抬眼,目光坦然卻隱含深意“隻不過,有些人擅長在局中破局,而有些人……更喜歡主導局勢。慕姑娘顯然是後者,佩服之至。”
慕熙雪沉默片刻,目光掃過他的臉,卻像是透過他在看更深遠的東西。
片刻後,她輕聲道“主導局勢,未必是為了贏。隻是不想成為犧牲品罷了。”
雲昭聞言,眼中微微一動,隨即笑了笑,不再言語。
馬車內的氣氛因這段對話變得微妙。
兩人一語一頓,看似平靜,卻暗藏鋒芒,猶如無形的繩索將他們拉得更近,同時也埋下更多戒備。
破廟漸漸顯現於夜色之中,影影綽綽的輪廓籠罩在暮靄下。
馬車停穩時,篝火隻剩餘燼,大多數人已經沉睡。
遠處,草木沙沙作響,蟲鳴偶爾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