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玩笑,這是我們推演盤算過無數種方案後,選擇的最穩妥的一個。”
傅越嵐低聲向慕熙雪解釋,語氣中透著疲憊與決絕。
話音未落,他的思緒已經被往事拉回了深淵,像一根無法斬斷的長線,將他牢牢拴住。
半年前。
礦山工頭匆匆闖進傅侯的府邸,帶著難掩的興奮“老爺,礦裡發現了從未見過的石頭!顏色暗紅,表麵光滑如玉,還散發微微的熱氣。”
傅侯的臉上浮現出罕見的笑意,立即趕往礦山。
礦洞深處,一塊塊暗紅色的礦石嵌在岩壁上,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輝,如同沉睡的火焰。
他伸手觸摸,礦石竟帶著微微的溫度,像是還在跳動的心臟,散發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吸引力。
“這東西價值連城!”傅侯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加快開采,所有人都去,一刻都不能耽誤!”
幾天後,礦石源源不斷地被運出礦洞,礦工的表現卻讓工頭倍感詫異。
“這些石頭……讓人乾活都不要命了!”工頭彙報時語氣透著興奮,“他們精神亢奮,連續兩天兩夜不吃不喝也不累!”
傅侯大喜,立刻下令將礦石送入府中,同時命士兵也測試效果。
起初,一切如他所願。
士兵的訓練效率大幅提升,每日高強度訓練也毫無怨言,連戰鬥力都提高了。
傅侯越發得意“這是神賜的寶物!不僅能強身健體,還能造就不敗的軍隊!伏水城的未來全靠它了!”
然而,噩夢悄然降臨。
半個月後,礦工們的行為變得暴躁。
有人因爭奪礦石大打出手,有人發狂般亂砸工具,還有人乾脆咬傷同伴。
兵營裡,士兵們開始對彼此懷疑,一場小小的誤解都會引發激烈衝突,甚至有人半夜持刀襲擊同袍。
“這些人都瘋了!”一名領頭的士兵憤怒地將發狂者製服,眼裡卻隱隱透著不安。
這些混亂的消息接二連三傳回傅侯的耳中,但他置若罔聞,甚至命人擴大礦石的分發範圍。
他說“這些人隻是意誌力不夠強,真正的勇士會通過試煉成為不敗之軍!”
某個深夜,書房。
傅越嵐推開門,頓時被濃烈的血腥氣味嗆得一怔。
書房內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礦石,傅侯坐在地上,雙手沾滿鮮血,眼神癲狂。
“父親!”傅越嵐低喊。
“越嵐……她害了我……都是她!”傅侯的聲音低啞而癲狂。
傅越嵐皺眉“誰?”
傅侯猛地轉頭,咧開嘴露出一抹詭笑“你娘!我親手殺的她!”
話音落下,傅越嵐整個人僵在原地,隻覺得一陣眩暈,怒火在胸腔裡炸裂開來。
他衝過去揪住傅侯的衣領,雙眼幾乎噴出火“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傅侯大笑,聲音尖銳刺耳。
他用力推開傅越嵐,踉蹌幾步,突然抓起地上的碎片,高高舉起,直指傅越嵐“她該死!都是她害我……都是她!”
傅越嵐迅速側身躲開,手肘一擊,碎片掉落在地上。
他趁勢上前一步,將傅侯按在牆上“你瘋了!”
傅侯掙紮著,雙手在牆壁上瘋狂拍打,嘴裡喃喃著“她的血,她的命……她欠我的……”
傅越嵐盯著眼前這個瘋癲的男人,曾經對唯一親人的殘存依戀徹底化為灰燼。
他閉上眼,母親的麵容浮現。
那雙慈愛的眼睛,那溫暖卻布滿繭子的雙手,還有她對他說的那句話“嵐兒,生命是最寶貴的東西,無論多麼艱難,都不能放棄對它的尊重。”
那是他生命中最溫暖的光。
他想起她一生行醫救人,走過戰亂,安撫百姓,她是伏水城最柔軟的一束光。
寒露廟是他們最常停留的地方,母親說廟裡的“寒露娘娘”象征堅韌與救贖,會保佑那些受苦的人。
可是,那一切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撕碎了。
十歲那年,他遠遠看到一個中年男人來到寒露廟。
那個男人麵色陰沉,言語間透著咄咄逼人的不悅。
母親將他護在身後,輕聲叫他進屋,卻掩飾不住眉宇間的擔憂。
幾天後,母親便遭遇刺殺,死在他眼前。
那天,寒露廟的香火燃得正旺,可血腥味卻彌漫了整片庭院。
母親倒在他懷中,她的眼睛緩緩閉上,帶走了他所有的溫暖。
他將母親唯一留下的藥箱緊緊抱在懷裡,從此開始了漫長的流浪。
帶著對沒能保護好母親的懊悔,和對真相的迷茫,他在街頭熬過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