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孟楚想要逃婚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可爹娘仿佛是知道了她的想法,在她的小院外徘徊的人越來越多。
要逃出去簡直難如登天。
離成婚之日越來越近,謝府安寧的氛圍下也是暗藏波濤。
自那日花廳中的衝突發生後,謝思行幾乎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中練劍,對府內的事都不太關心。
而謝嘉煜,則有一搭沒一搭地整日出去閒逛。
他的行為與往日大相徑庭,謝夫人愈發看不過去,於是,她特地將謝嘉煜喚到自己房間來。
一室暖意,香霧嫋嫋從鏤花香爐中升起。
謝夫人拍了拍桌子“嘉煜,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謝嘉煜神色淡然“平日功課我也做完了,隻是出去遊樂一番。”
謝夫人皺起眉“嘉煜,你也是要成婚的人,該收收心了。”
謝嘉煜輕哼一聲“我同她未曾見過一麵,等成婚後我們二人各過各的,互不打攪。”
謝夫人的眉蹙得更緊“你是這麼想的?”
“當然。”
“胡鬨!”
謝嘉煜抬眉,目光灼灼“父親未經我同意,貿然為我訂了婚期,我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
謝夫人柳眉幾乎要擰到一塊兒“你心裡在彆扭什麼?”
謝嘉煜聳了聳肩“我同尋常一般,哪裡在彆扭。”
謝夫人壓著聲音道“你同我說,你這樣,是不是因為他回來了?”
謝嘉煜唇角勾起“沒有。”
“你有。”短短的一瞬間,謝夫人便瞧出了他神色裡的端倪。
“你說是就是吧。”
又是這樣一番搪塞的話,謝夫人氣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半晌才壓抑住自己將要噴發出來的怒火。
她按住額頭,無奈道“總之,你最近行事不要太放浪。”
“放心。”謝嘉煜揚眉。說完,他抱臂轉身緩緩走了出去。
謝夫人頗為鬱悶地注視著他的背影。
這個兒子,心裡到底在醞釀著什麼?
謝嘉煜跨出門檻,金光漫無邊際地灑下來,將他的一半身子都籠罩住了。
遲疑片刻,他走向回廊,然後向一處花木掩映的院落慢慢行去。
離院門還有幾步遠,謝嘉煜便聽見了院內傳來的利劍的破空聲。
許久,這淩厲的聲音終於消失不見,周圍重又歸回平靜。
謝嘉煜抬起手臂,手指半彎著,停在了離木門一寸遠的距離。
佇立半晌,他到底是沒有按下去,又轉身沿著原路返回。
院內,謝思行倚在樹上,看向天際的目光漸漸收回。
等嘉煜成婚,他便離開吧。
崇安街,成衣鋪。
鬱繁的欲擒故縱之術終於起了效。
天光正好,鬱繁正在彈著昨晚花了一刻鐘隨意想到的第五首曲子,屏風外傳來的喧鬨聲裡忽然夾雜了一道陌生的聲響。
鬱繁垂眸,掩飾著自己晶亮的眼眸。
來了。
一個身著鎧甲的官兵穿過人群自行分散開的小道,邁著大步走到了鬱繁正對麵。
“屏風裡的人,是沈義謙嗎?”
流瀉的琴音停了下來,鬱繁緩緩站了起來,坦然說道“我就是。”
“華陽長公主要見你,你快收拾東西即刻隨我們走。”說完,他向店內人群掃視一圈,大踏步離開了這裡。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唏噓聲。
“公主也注意到沈公子了……”
“以後,我們是不是再不能聽到沈公子的琴音了?”
“聽說長公主脾氣很壞,沈公子可千萬不要惹惱了她。”
……
鬱繁將琴遞給掌櫃保管,然後淡然走了出去。
那甲兵見他走來,看了他一眼,然後示意他坐到身旁的馬車上。
一旁的馬車在崇安街上眾馬車的襯托下簡直就是一顆閃閃發光的明珠,車身,車輪,以及兩匹馬的掛飾上都或多或少地嵌著閃亮的寶石。
鬱繁惡劣地想著,等她找到機會,她定要將這馬車上的寶石全都撬了。
一刻鐘後,馬車抵達了公主府。
鬱繁抬眼望去,公主府的大門格外氣派,兩座威嚴的石獸昂首屹立在大門兩邊,紅漆大門簡直像是新刷的一般,大門敞著,鬱繁探頭望去,流水,假山,回廊,幾重院子,這公主府一眼望不到頭。
真是有錢。無數的感慨最終濃縮成一句極為質樸的感慨。
“你隨我來。”
鬱繁頷首,亦步亦趨地跟在這麵無表情的官兵身後。
走了不知道多久,鬱繁終於在一處廊簷下望到一個身穿紅衣的身影。
“那便是殿下,你走近時,腳步一定要放輕,切勿驚擾了殿下。”
鬱繁再次頷首。
走近了,鬱繁看清了那個女子,她穿著朱紅色曳地長裙,隨意披著一件深紅色的外袍,頭發也是懶懶披著,烏發傾瀉。
似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公主抬起了眼眸,於是,鬱繁發現了她麵龐是那麼的嫵媚。
鬱繁停在了距離軟榻三尺遠的地方。
“你就是沈義謙?”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鬱繁讓自己的眸子像深潭一般,她嘴唇緊緊抿著,緩緩道“正是。”
南若璃看向眼前克製疏離又十分緊張的青衣男子,突然想到了什麼,倏地笑了起來。
她懶懶地揮手,聲音魅惑地像惑人的狐狸“聽說你的琴彈的不錯。”
“殿下過譽,不過是尋常的曲子罷了。”
“我想聽。”說完,她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案,“琴在那裡,你便為我隨意奏一曲吧。”
鬱繁深深看她一眼,然後轉身走向那處地方。
鬱繁彈了一首曲調清新悅耳的《采荷曲》。
一曲畢,南若璃揚眉,訝異問道“是我這府中不好嗎,你為何彈這種曲子?”
鬱繁將手搭在琴弦之上,淡然回道“公主怎不知我是有感而發?”她看向不遠處池塘裡隨風輕晃的蓮蓬“公主府的蓮花開得甚好,想必公主也如蓮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吧?”
“哦?”南若璃忽然對這個男子產生了更多的興致。
暮色四合的時候,鬱繁才緩緩走出了富麗堂皇、雕欄玉砌的公主府。
剛踏入劉府大門,鬱繁便被劉伯玉喚了過去。
書房裡,劉伯玉負著手,悠悠詢問道“那公主可有對你做什麼?”
鬱繁板起臉,露出堅毅的目光“您放心,殿下隻是同我談了些詩詞歌賦。”
劉伯玉蹙著眉“你們隻談了這些?”
鬱繁輕歎“乾爹,我知道城中那些風流的傳聞,但今日著實沒有發生什麼。”
劉伯玉垂眸,右手輕輕地捋著花白胡須。
半晌,他看向鬱繁“義謙,鋪子的生意已經好起來了,以後你都不要再去那裡彈琴了。”
這是怕她被長公主玷汙。鬱繁心中感歎麵前這人的善良,她頷首“聽乾爹的話,義謙以後都不會再去了。”
雖然她做了保證,但一連幾日南若璃都會派馬車接她到府中去。
劉伯玉看到這副場景頗為無奈,劉鬆卻咬碎了銀牙。
這個沈義謙,怎麼才來京幾日,便輕輕鬆鬆攀上了高枝?
孟府,閨房中。
孟楚感覺成婚前的日子越來越難熬。
“小姐,抬手。”
婚服和鳳冠早已備好,今日是試穿婚服的日子。
孟楚依言照做,李嬤嬤對著穿著一身新娘喜服的孟楚左看右看,怎麼看都順眼。
“這婚服樣式極好,小姐穿上去真好看,洞房花燭夜定能讓那謝家郎君驚豔。”
孟楚猛地打了一個寒顫,想到那“落魄”、“沒有誌氣”的謝家公子她就頭疼。
半個時辰後,李嬤嬤將婚服和鳳冠又放進描金紅漆盒子中。
孟楚悶悶不樂道“嬤嬤,我想去府外走走。”
李嬤嬤還沉浸在喜悅中,也沒聽清她的話,便隨手一揮“去吧。”她又指了指一旁的紗帽“戴上這個再出去。”
孟楚開心邁出房門,等走出大門,她頗為不快地看了眼身後那三四個侍衛。
“你們走遠些。”
侍衛搖頭“不行,老爺讓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離開我們的視線。”
孟楚翻了個白眼,心情霎時又變得煩悶無比。
現在都已經不得自由了,恐怕成婚後會更慘吧。
她在大街上走了許久,半晌,走的累了,便坐到了道邊的青石階上,掀起帷帽懶懶看著天邊的斜陽。
昏黃的光線映在她的臉上,孟楚托著腮,無聊地看著街邊匆匆行過去的馬車。
她的視線漫無目的地遊移著,驀的,一輛極為氣派的馬車從遠處駛來,一下便將孟楚的心神攫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