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本公主非要強求你,你要如何做?”
謝思行眉眼冷冽“還請公主三思而後行。”
“三思?”鬱繁露出疑惑表情,“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連皇上都不能阻止我,何須三思?”
說完,燭光下的明豔麵容驟然轉冷。
“真是掃興。”鬱繁白皙指節輕叩案幾,意興闌珊道,“我本來對你有很大興致呢,可你太不通風情,攪人心情。”
謝思行冷著臉,鬱繁說話時他一直彆著頭,看上去像是任由她指責的意思。
嘶,真是有些逆來順受。
冷哼一聲,鬱繁左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左肩“今晚你不必和我同床,自去那張榻上。”
她指了指書架附近的那張剛夠一人睡的床榻。
開玩笑,誰要和謝思行同睡一張床,她又沒有吃熊心豹子膽。
鬱繁注意到謝思行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表情。
瞪了他一眼,鬱繁將手中的陣法圖紙放下,盯著他的發冠道。
“你的頭發仍未乾,我既然不打算再唐突你,你也該把發冠摘下了。”
話音一落,鬱繁便收到了謝思行審視疑惑的眼神。
“怎麼,你現在想要當著我的麵摘下麼?”鬱繁挑眉。
謝思行再次冷了臉,抬眼看著她道“公主現在要做什麼?”
望了眼窗外的景色,鬱繁發覺天色還早。
她低吟“你這問題問的甚好,我該做什麼……”謝思行正欲走向不遠處那疊花鳥屏風,便聽身後之人道“今夜月色甚好,我感覺自己又有了興致。”
鬱繁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隻見謝思行身體微微一顫,然後側眸看了她一眼。
“謝思行,你的嘴很嚴。入殿後,本公主好像還沒有聽到你說什麼話。”鬱繁語調悠長。
謝思行終於再次開了尊口“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鬱繁冷哼“毛病。本公主要你以後有問必答,否則我便將謝府的隱秘昭告天下。”
“不行!”謝思行倏地大聲說道。
“那你就聽話。”
鬱繁向那屏風後看去一眼,長寧殿燈火通明,花鳥屏風上隱約可見謝思行將銀冠摘下的動作。接著,長發散落在背後。謝思行身量欣長,五官英挺立體,但他時常低垂著眉眼,無端多了些脆弱。
鬱繁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屏風後他纖長的眼睫,殿外傳來一聲清脆的鳥鳴,她掩唇輕笑了起來。
若忽略他喉間凸起的喉結,她倒覺得屏風後的人是一個女人。
耳邊傳來采荷的問話。
“殿下,您怎麼了?”屏風後的人轉過頭來,像是在看著她。
鬱繁笑著轉過頭“你快去讓人備一壺美酒和幾盤菜來,我要去殿外賞月。”
飲酒,一方麵是因為有感而發,另一方麵,興許它也能緩解身上絲絲縷縷的痛。
兩扇紅漆大門敞開,一絲涼風吹到鬱繁身上,她邁了兩步,然後回頭轉向謝思行的方向,正好看到他被燭光映照的側臉。
“你陪本公主一起飲酒。”
謝思行深邃眼眸向她望來“我不擅飲酒。”
鬱繁唇邊露出曖昧笑意“本公主就喜歡強迫人做不喜歡做的事情。”
很快,丫鬟便在殿前寬敞的石台上擺上了一個小幾,上麵放著兩壺酒和四碟小菜。
波光粼粼,星光落在湖麵上化為細碎光點。
一眼看去,歲月安好。
謝思行仍靜靜佇立在屏風後,絲毫不為所動。鬱繁不滿,遂喊道。
“你若再不出來,那些謝府……”
謝思行身形立刻便動了,但看上去有些僵硬。顯然他很難忍受自己披著長發漫步在公主府中。
鬱繁支著下巴欣賞“謝家的天之驕子,若是無技傍身,倒也可以出賣色相……”
“還請公主慎言。”
鬱繁輕哂“臉皮怎麼這麼薄,我可是在誇讚你是個美人呢。”
采荷看了眼公主,又悄悄望向神情冰冷的謝公子。她請眨眼,公主對沈公子和對謝公子竟然不是同一副麵孔呢?
采荷猜想,公主大概是在沈義謙那裡受了情傷,以後再不會給喜歡的人好臉色了。
采荷心中不禁為謝公子未來的命運感到擔憂。
擔憂之餘,采荷看著烏黑長發垂落的男子,心神忽的一蕩。
若不是冷著臉,謝公子隻憑麵相便會招致許多人喜歡吧。
“坐。”
鬱繁眄了謝思行一眼,然後拿起酒壺抬手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謝思行錯著身在她對麵落座。
“何必怕我?”
“公主身份高貴,思行不能同殿下相對而坐。”
鬱繁抬眼看他,轉瞬又收回眼神。
舉起酒杯,鬱繁輕啜了一口,發覺味道不錯,於是便仰頭喝下一整杯酒。
接連喝下三杯,鬱繁仍覺得不儘興,又抬手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謝思行一身白衣,暗夜中幾乎要融於清冷的月光,他一直靜靜地看著在月光下輕蕩的湖麵。
鬱繁重重放下杯子,冷聲道“你必須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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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思行緩緩轉過頭來,深深看了她一眼,掩下眸中情緒為自己倒了酒,然後舉杯一飲而儘。
鬱繁好笑地看著他“一杯不夠。”
謝思行沉默地喝下了第二杯酒、第三杯酒、第四杯酒……喝酒時,他始終做著同一套動作,倒酒,舉杯,飲酒。僵硬,又古板。
鬱繁早已放下了手中酒杯,抱臂定定看向他。
直到喝完第十杯酒,謝思行重重將酒杯倒扣在桌麵上,猛地抬眼看向鬱繁。
“這些夠麼?”
鬱繁靜靜看著他“你若覺得夠,便是夠了。”她懶懶地打量著他,片刻,她緩緩說道“謝思行,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個人真是無趣?”
謝思行皺著眉,許久,在鬱繁的威逼下,他開口道“不曾。”
鬱繁輕哼“那些人可真是違心。若整日同你在一起,無話可說,怕是會悶死。”
謝思行眉眼間掠過一絲冷笑。
看樣子他沒聽進去她的話,鬱繁也懶得再說。
沉默地倒著酒,鬱繁還欲再飲,不遠處卻忽的傳來一道激動的聲音。
“公主,您怎麼又飲酒了!?”
這聲音無端為這寂靜沉悶的庭院多了些生氣,鬱繁悠悠抬眼,當看到花臨風諂媚的麵容時,她先是一怔,隨後唇邊挽起一個笑。
花臨風已走到她旁邊,見她拇指和食指仍圈著酒杯,頓時按住她的手臂,強壓著她放下。
“公主,您傷病未愈,怎能喝酒呢?”
說完勸告的話,他心疼地看了眼鬱繁腕上未消的血痕,然後轉頭看向謝思行,憤憤不平道“還有你,你私自離府,公主她沒有治你的罪是她寬容,如今你明知殿下在皇宮受了驚,卻還讓她喝酒!”
謝思行看他一眼,隨後轉過頭去。
“哼,你竟然還擺上架子了!”花臨風又轉向鬱繁,“公主,他看不起你,你怎麼能輕饒了他?”
花臨風剛坐下便說了一大堆話,鬱繁聽得腦瓜子嗡嗡的,但這不妨礙她知曉花臨風的真實目的。
鬱繁深深看花臨風一眼“我沒通知你,你何故出現在這裡?”
花臨風大睜著眼,委屈道“我聽說公主要召幸謝思行,一時氣不過……”
謝思行發出一聲輕嗤。
“殿下~”
鬱繁安撫地望他一眼,轉瞬間目光轉冷,幽幽看著謝思行。
“你什麼意思?”
花臨風在一旁拱火“公主問你呢,還不快回答!”
謝思行目光與鬱繁相對“謝某並不喜諂媚奉迎之事,公主不必在謝某身上花費心思。”
鬱繁掀開眼簾,冷冷望著他“諂媚奉迎?”
花臨風委屈道“臨風對公主情深似海,公主一定要相信臨風!”
鬱繁倏地站起身來,繞過案幾緩緩走到謝思行身前,傾下身,她用雙手捧起他冰冷如霜的臉龐。
“在公主府不諂媚奉迎,你是待不下去的。”
謝思行目光掠過一絲嫌惡,隨後用力推開她的手。
“那麼,還請公主放我出去。”
“大膽!”花臨風跳起來大喊。
鬱繁唇邊勾起一個玩味的笑“你不喜我碰你。”
謝思行依舊用沉默代替回答。
“如此……”鬱繁狀似落寞地輕歎,然後,電光石火間,她捧起麵前人的臉在他的臉頰上重重地一碰。
“殿下!”
謝思行好似已經僵住,直到鬱繁主動離開,他始終都沒有做出什麼動作。
一觸即離,鬱繁向後退了一步,終於能看清楚謝思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