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繁將一個帷帽直直扣到謝思行頭上,被他中途伸手攔住。然後,鬱繁收到了一個冷如霜雪的眼神。
鬱繁聳了聳肩,又從鮫人的成衣鋪裡隨意挑了一個黑色的衣衫拋給他。
“如果你不想儘快暴露自己身份的話,便儘快換了你身上那件晦氣的衣服。”
謝思行轉過頭,目光如炬。
鬱繁挺胸抬頭“怎麼,我說的有錯嗎?”
謝思行剜她一眼,然後冷冷轉過了身。
鬱繁如今又扮做了女鮫的模樣,但並不是之前那般麵目。諳熟幻化之術地好處這時顯現出來,她不必為自己準備任何換身份的東西。
餘光中謝思行入了屏風後,她抱著臂,悠閒地在成衣鋪中散漫走著。
鬱繁摸著水架上的衣服,觸手柔順,製衣的料子看上去像是人族來的。於是,她試探地問起麵前的鮫人。
“這衣服看相不錯,你且為我講講它所用的工藝。”
這個鮫人麵容乖巧,說話間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
“您的眼光不錯,這件衣服是由龍淵的珍珠紗所製,是由資曆很老的繡娘縫製的,衣服賣的很好呢。”
“珍珠紗?”
鮫人露出疑惑表情“你不知道嗎,那些蚌殼中的珍珠幾經碾碎,再經幾道工藝製成珍珠線,珍珠線再由專門的人……”
蚌殼。聽起來也不是很珍貴。
鬱繁支著下巴故作深沉“原來隻是珍珠紗所製,也不是很厲害啊。”
鮫人小姑娘瞬間露出無措表情。
鬱繁仗勢欺人的作風再次複蘇“方才那件衣衫,一個銀貝殼賣不賣。”
鮫人小姑娘欲哭無淚“不行,必須是三個銀貝殼。那麼便宜我不賣的。”
鬱繁冷哼“你將珍珠紗這種爛大街的東西擺在我麵前,真是臟了我的眼睛。趁我心情不錯,你儘快將功贖罪,將那件衣服一個銀貝殼賣我。”
“我……”
鬱繁睨著她,然後緩緩伸出了手。手上正好放著一個銀貝殼。
鮫人小姑娘抬眼可憐兮兮地看她。
鬱繁掂了掂手中的銀貝殼。
小鮫人可憐巴巴地將銀貝殼拿走了。
鬱繁左顧右盼,半晌,隻瞧見這一個鮫人在這成衣鋪中。
“這鋪中,隻有你一隻妖?”
小鮫人立刻露出戒備表情,甚至有模有樣地向後退了幾步。
鬱繁手肘支在櫃台上“彆慌,交易結束,我不會再坑你了。”她攤開手“如果不是這個地方逼我,我也是個好妖呢。”
小鮫人眸光閃爍“我怎麼才能相信你?”
鬱繁指了指自己的臉“你一見我的臉,便知我是個良善之輩。”
小鮫人沉默了。
片刻,小鮫人啟了唇,緩緩說道“其實,兩年前我的父親母親還在……後來,龍淵中發生了一場爭鬥,我的父母就在那時去世了。”
鬱繁支著下巴看她,小鮫人冷哼“如今我家雖然隻有我一隻妖,但隻要我堅持下去,這個鋪子遲早會扭虧為盈的。”
“可憐的孩子……姐姐都不舍得賺這筆黑錢了。”
小鮫人瞪大了眼“你也知道是黑心錢?!”
鬱繁揚了揚眉,然後將自己懷中兩個僅剩的銀貝殼扔了出去。
反正錢不是她的,沒了再撈。
小鮫人迅速將兩個銀貝殼拿起,她雙手利落,像是怕鬱繁又將臟錢收回去,轉眼間便將兩個銀貝殼收進了懷中。
鬱繁在旁看著,不禁因她這副心急的樣子輕笑一聲。
屏風後傳來輕微聲響,鬱繁回頭去看,便見那人一身黑色衣衫,謝思行繞過屏風,帶著帷帽從容向她們走來。
手中皆是不義之財,而且也不多。鬱繁隻是為謝思行勉強挑了件合身的衣服。謝思行也不在意,隨手拿過便走到了屏風後。
如今……鬱繁看著不遠處的人,不由得生出了一份欣賞美人的心思。
她抬眸向身邊的鮫人看去“這位哥哥好不好看?”
小鮫人原本還在癡癡看著,被鬱繁打斷,她一愣,心不在焉地回道。
“雖然看不到全貌,但我知道他很好看。”
誇讚之後,她瞪大雙眼好奇地看向鬱繁“姐姐,這麼好看的人族男子,花了你多少貝殼?”
謝思行的臉早已冷了下去,鬱繁掩唇輕笑,揶揄道“我撿了便宜,一個普通的貝殼便買到他了。”
她好笑地看著他“聽說這種麵貌的男子在人族千金難買呢,如今我分文買到,真是碰大運了。”
謝思行抬眸冷冷看向她。
小鮫人露出悵然若失的神情。
“我手中拮據,要是哪天也能像姐姐這樣碰上這種事情就好了。”
鬱繁輕拍她的肩“隻要你永葆初心,桃花運遲早會降臨的。”
小鮫人臉上露出羞赧的笑。
謝思行側轉身,看樣子像是要趕快走出這地方。鬱繁伸手攔住他,謝思行一怔,不自然地後退一步。
鬱繁本來已經將客棧那事拋之腦後,他這麼一動作,鬱繁心中才被壓下去的尷尬便又浮現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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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場作戲,但畢竟碰到了謝思行的臉頰……她又不是故意的!她也不願意做!
鬱繁耳朵微紅,她倏地轉過了頭,問起櫃台後的鮫人一個問題。
“龍淵中可有耳邊鱗片是水藍色的鮫人?”
鮫人睜大了眼睛“你一定是住在龍淵偏僻角落的妖。水藍色的鱗片,那可是我們鮫人王族的象征。”
王族?
難怪她們才入住客棧短短幾個時辰,便有鮫人的士兵找上了門。
原來是這個緣故。
鬱繁唇邊挽起一個笑“我事情辦完了,也要離開了。”
小鮫人目光看向她身後的謝思行,眸中有著希冀。
“總有一天,我也要有個人族男子做我的情人。”
鬱繁臉上的笑轉作尷尬。
離開了成衣鋪,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這由水鋪就的街道上。
帷帽遮住了謝思行的臉,鬱繁看不清他的神情。
片刻,謝思行低聲道“我要去將我的劍尋回來。”
鬱繁睨他“你想尋死?”
謝思行望向她“鮫人的王庭,難道你不好奇嗎?憑你的能力,隻要沒有人識破你,闖進去應當很容易。”
在龍淵待了許久,周圍都是水,此時,鬱繁懷疑自己的耳朵也進了水。
她看向他“真是奇怪,你在誇我?”
謝思行沉聲道“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隻是你妖力太弱,一旦被人識破就是個死局。”
鬱繁冷哼“你道行再深,在這個千年大妖遍地走的龍淵裡,不過是可以被鮫人任意揉捏的螞蟻罷了。”
謝思行冷冷回道“你不也是嗎?不過是個孩童般的妖罷了。”
兩人語帶機鋒,謝思行話音一落,二人鋒利視線透過紗作的帷幕,冷冷地對視著。
氣氛劍拔弩張。
半晌,鬱繁陰陽怪氣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傲氣,我妖力微弱。我在你身邊,真是蒹葭倚玉樹,不倫不類。”
她轉過身“既然如此,你我也不應該再同路。你自去尋你的劍,我呢,也要去做我的事了。”
說完,鬱繁邁下台階,大步流星向潮水般的人群中走去。
謝思行眼角餘光看著她身影消失在遠處,稍頃,他轉過頭,向著王庭走去。
“你說什麼,沒找到她們!”
王女發了火,幾個鮫人士兵一齊愧疚地低下頭。
稍頃,一個鮫人士兵覷了眼王女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雖然沒找到她們,但我們發現了那個人族男子的劍。”
“劍?”雨生蔓抬眸,一個鮫人士兵躬身走到她麵前,畢恭畢敬地將手上一柄寒光乍現的長劍奉於她麵前。
雨生蔓將劍握於手中打量。劍身並不重,她晃了幾下,然後將劍鞘拔了下來。
雨生蔓將食指放在劍壁一側,隻是輕輕一掠,纖長的食指上便出現了一道細長的血痕。
兩個鮫人士兵當即倒抽一口冷氣。
“阿蔓,小心!”
隨著一道聲音響起,一個男鮫立刻衝到了王女麵前。
鮫人士兵頓時低下了頭。
梁丘野是祭司大人的獨子,也是王女的青梅竹馬。他來到了這裡,他們自是不應該再待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