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每一個孩子會在投胎之前看一遍自己這一生的劇本,選擇自己的母親,如果接受,他們就會投胎成人。
孩子的降生,真的是他們自己選擇的嗎?我一直在不斷的反思這個問題,我們是選擇了母親,還是選擇了劇本?
或許我已經知道了結局,但我依舊想要改變它,可是事實上,我沒有辦法做出任何改變。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我忘卻了所有投胎成人。
婦產科門外,一個梳著背頭,花色襯衫,黑色西裝褲的男人不斷提著鐵質飯盒裝著的雞湯來回走動,嘴裡一直在碎碎念,
“一定要是兒子,一定要是兒子……”
這時,產房的門被醫生打開了。
“醫生!怎麼樣?我兒子怎麼樣?”男人攔住剛出門的醫生,不停的看向門縫,企圖透過門縫看到他的寶貝兒子,
“你是病人家屬對嗎?”醫生隨手關緊身後的門,抬頭看向一臉喜悅的男人。
“對,我是她老公,她是我老婆,我兒子怎麼樣了?”看到門確實關緊,男人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是這樣的,病人現在因為胎位不正,沒辦法順產,如果再這樣下去會大出血,這邊給出的方案是剖腹,如果你同意的話在這裡簽字。”醫生指了指簽字的地方,
“不可能,六個月前的產檢還是很正常的!為什麼到你們這裡才一個小時就變成必須剖腹產?你們醫院是不是想要坑我們的錢?!”男人毫不猶豫的推開同意書,因為激動,醫生手上的同意書被打掉在地,同時大聲的怒斥著眼前的醫生,內心已經開始懷疑這家醫院的專業程度,需不需要換一家醫院。
“六個月前?產檢不是每個月做一次嗎?”即便醫生戴著口罩也掩飾不住她吃驚的神情,隨即立馬收斂,歎了口氣彎腰撿起地上的同意書麵向男人,這種事情無論見過多少次都會感到無奈,
“病人目前情況再拖下去,會兩個都不保!”
聽到兒子保不住,男人立刻開始緊張,
“你敢說我的兒子保不住?!我要投訴你!”
男人像是聽到什麼禁忌,怒視著醫生,手上的裝滿雞湯的鐵質飯盒因為男人對醫生的指指點點不時發出乒呤乓啷的聲音。
“你如果再繼續這樣胡鬨下去,真的會保不住!”
醫生又再一次把同意書拿到男人麵前。
“你們女的都不靠譜,我同意也行,可你們要在中午十點才能把我兒子接生出來!這可是我托人算出的黃道吉日,這個點讓我兒子出來以後必定飛黃騰達!如果你們不答應我就不簽。”
男人聽到保不住,立馬接住同意書,筆頭壓在簽字一欄,
“就算這樣,我也要投訴你們醫院!”
醫生無奈的點點頭心想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迷信。
看到醫生點頭,男人這才在同意書上簽下他的大名趙耀,隨即男人又扭頭站在門外來回走動,要不是醫院不讓抽煙,他的腳下應該滿是煙頭。
醫生接過同意書看著這個重男輕女的父親無奈的搖了搖頭,希望不是一個女孩子吧。
“什麼?中午十點?距離十點還有五十分鐘啊?!”
主刀醫生一聽立馬眉頭緊蹙,怎麼會有這麼無知的人,明明可以避免大出血就為了什麼黃道吉日就可以把人命看的這麼淡漠嗎?
現在是醫生在跟死神搶人,這不就是胡鬨嗎?
“可是他說不答應就不簽字,”
剛進門的醫生也是頗感無奈,
主刀醫生歎了一口氣,自己隻是一個醫生,能做什麼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醫生不安的看了一眼時間,又看了一眼產婦的出血量。
抬頭瞥見產婦的眼角有一滴眼淚,嘴巴一張一合在說些什麼,主刀醫生湊了過去,
“救……救……救我……”
再次看了一眼時間,又看了看產婦眼角的淚滴,咬了咬牙對著手術室內的其他人使了一個眼色。
其他人立馬明白自己要做什麼,開始著手準備。
“準備剖腹!”
時間944,
“母女平安!”
我叫趙娣,降生在一個十分普通的家庭裡,如果真的能選擇劇本,為什麼我不選擇自己是一個男孩子?
“怎麼是個女孩?我給你吃了那麼多補藥是白吃了嗎?”趙耀看著自己父母“精挑細選”的女人怒斥道,
“我聽彆人說屁股大生兒子,你就這麼不爭氣?!”趙耀直接把我從繈褓中托起來再次確認了一次,唯恐接生的醫生看走眼,隨即緊皺眉頭把我重重的放回繈褓中,扭頭對著剛生下我的母親一巴掌。
女人因為剖腹產刀口還沒有恢複過來,突然的一巴掌讓她抬起滿是針孔的手輕輕的捂住火辣辣的臉,眼淚順著微卷的睫毛慢慢的滑到嘴邊。
女人並不是很出眾的長相,有點塌的鼻子,單眼皮卻有些上挑,眼角一顆淚痣。
嘴唇也有些厚,唯一出眾的就是漆黑的瞳孔比常人大了一圈,順滑如黑色絲綢般的頭發此時因為剛剛的巴掌和看清枕邊人的嘴臉心死的哭泣著,淚水一滴一滴滴落在青絲上變成一縷一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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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怒吼聲還在繼續,我被嚇的哇哇大哭,
“哭哭哭!你還有臉哭!你個賠錢貨!倒了八輩子黴了生了你這麼個玩意?還不如把你摔死。”爸爸說著又想把我抓起來,
媽媽一把抱起我,雙眼死死地盯著爸爸,爸爸的怒罵還在繼續,
媽媽的身體在不斷的顫抖,眼中的淚水不斷的滴落在我的臉上,嘴巴裡,很苦,是因為委屈?後悔又或是失望?
“你哭個屁,沒給老趙家生出兒子,你還有臉哭?等你出了月子,繼續吃我爹給你買的藥,繼續給老子生!生不出兒子就一直生!”父親的話如刀子一般紮進母親的心裡,她不斷的摟緊我,又不停的用手擦掉自己臉上的眼淚。之後母親抱我的力度越來越大讓我覺得自己要被她捂死,我隻能不斷的哭,我很害怕。
“既然沒生下兒子,她以後就叫趙娣!”
父親砸了奶奶給母親的雞湯,又罵了一句賠錢貨踢了一腳垃圾桶氣衝衝的走了出去。
母親的身體還在顫抖,卻依然警惕的抱緊我,唯恐他再次返回把我摔死。
目光緊隨著父親的身影,直到徹底消失在房門外,這才輕呼了一口氣。
努力壓製心中的恐懼,強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可是肚子上的傷口讓她額頭滿是汗水,咬破了嘴唇才讓她勉強坐了起來。
她的雙眸看著我,溫柔的哼唱著搖籃曲,輕輕的拍背,此刻她在想什麼呢?
後悔自己當初看走了眼,選了一個這樣的人共度一生,還是把女兒生在了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中擔心以後能不能平安長大,繈褓中的我昏昏欲睡,看著母親的臉漸漸迷糊的想要睡覺。
“孩子不要怨媽媽,媽媽也無能為力,媽媽很愛你,可是媽媽……”我睡在母親的懷裡很溫暖,輕聲的哼唱,令人安心。
那天,她在病床上抱著昏昏欲睡的我,對著我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像是要把她的一輩子說與我聽,從她第一次考試滿分到嫁給我父親的歡喜,初為人母的喜悅,再到十月懷胎親手抱一抱我的開心。
她說了好多,好多,但她再也沒有說過她對他的愛,也沒有對我說“再見”。
母親嘴唇乾裂,低下了頭,眸中柔情波濤洶湧仿佛有什麼將要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