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慧姐姐家出來後,喜寶跟趙二郎來到了趙大郎扛大包的碼頭,等趙大郎乾完活後一起回家。
這個碼頭是供往來大朝國的船商們在此歇腳,或者裝卸貨物的。一眼望去,碼頭上的人來來往往,空氣中彌漫水汽和搬運貨物時的呼喊聲。
喜寶跟趙二郎到達時,正趕上纖夫們在固定船隻,他們把繩索牢牢地拴在船邊,然後纖夫們用力拉著繩子,把船拉到岸邊固定在樁子上,等船靠岸後就讓搬運工把貨物卸到指定的地點。
她看到很多穿著破破爛爛的人,正在皺著眉,痛苦的扛著比他們的身體還要大的箱子,大哥的身影也在其中。
趙大郎扛著有一人高的貨物箱子,艱難地走著,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
那箱子重的把他的肩膀深深地壓了下去,仿佛是在背負著一座山。
趙大郎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逐漸彙成一股順著額頭流下來滲到了眼睛裡麵,前些天不小心拉傷了的地方隱隱作痛。
他皺著眉,覺得有些刺痛,但是由於扛著東西擦不到,就用力擠了下眼睛,想把汗水擠出去。
看到這一幕的喜寶帶著哭腔喊
“大哥——”
趙大郎緊抿著嘴,走到指定的地點用力把貨物壘上去,聽到有小孩喊大哥,他直起身子眯眼望去,見幺妹跟弟弟站在不遠處,趙大郎冷硬的臉上露出了個微笑,他沒說話,而是用下巴朝著一個方向點了點,示意趙二郎帶著幺妹去樹底下那裡等他。
趙二郎就領著幺妹去了樹蔭下,看老大乾活,他想過去幫一把,但是幺妹在這不好辦。周圍人來人往的,而且有那麼多的船,要是一個沒看見把幺妹給抱上去開走了,他到哪裡找去?那就是一輩子都見不到了。
等趙大郎乾完活,帶著三個餅子跟一碗湯走過來,這是碼頭發的口糧。
湯是現打的,尚有餘溫,早上帶的乾糧都給了趙二郎跟喜寶,午時原本都要打飯了,沒想到又來了兩艘船,就忙活到了現在。
趙二郎聽老大說碼頭管飯,所以中午也沒有給老大留,他看著清湯寡水的野菜湯跟三個黑乎乎的餅子,有些心酸。
趙大郎眼睛被汗水沙的通紅,他順著往肩膀上擦了擦汗,問趙三郎道“你跟幺妹吃了嗎?”
“吃了,那會在路上吃的。”趙二郎回道。
趙大郎點了點頭,還是先掰了一小塊餅子遞給幺妹咬著玩兒,然後又塞給趙二郎一個,蹲在樹底下就狼吞虎咽的啃起了餅子,一天沒吃飯餓的他胃像火燒一樣痛,吃著餅子他的眉眼總算舒展了一點。
喜寶看著手中的餅子,粗糙堅硬,就像大哥的手。大哥用力咽下去的時候脖子都在冒青筋,嘴唇因為缺水,起了一層乾燥的皮。
喜寶的小心臟一下一下的抽痛,她哭了。
喜寶哭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就沉默著一邊往嘴裡塞餅子一邊掉眼淚,但是敏感的趙二郎看自家幺妹一直垂著頭,怕她噎著,就忙湊上去看,隻見喜寶一臉淚水的啃那塊硬餅子,鼻涕都出來了,他嚇了一跳。
“幺妹兒?”他叫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哪裡疼?”趙二郎手裡的餅子顧不上拿了,丟下就去抱喜寶。
趙大郎聞言立馬湊到喜寶跟前,用寬厚的大掌輕輕拍著喜寶的背,毫不嫌棄的用另一隻手給她擦鼻涕,然後著急的低聲詢問。
喜寶抽噎著搖頭,趴在二哥的肩頭流眼淚,趙大郎見狀立馬說道“不吃了,咱回家,找李伯給你看看,不哭了,大哥背你走。”
喜寶嗚嗚的哭,她感覺到痛苦,今天的喜寶第一次感受到了階級。
為什麼小慧姐姐,春姨娘可以隨隨便便掏出十幾兩銀子來買養生品,但是大哥卻要這樣的痛苦,才能掙到六文錢。
痛苦是最真實的,痛苦能讓喜寶直觀的感受到這份差異,哪怕這份痛苦不是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
以前喜寶對金錢沒有什麼真正的概念,覺得掙了錢,就是掙了錢,她沒有考慮為什麼彆人可以隨隨便便拿出十幾兩銀子,也沒考慮過他們家為什麼這麼窮,掙錢這麼難,因為她運氣好,一路走來順風順水的,畢竟有阿財在,掙錢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今天,喜寶看到的不僅是趙大郎,還有周圍那些穿著破舊衣物、瘦骨嶙峋、神情疲憊的搬運工人,每個人都承受著沉重的負擔。他們的痛苦和勞累是如此明顯,每個人的臉上都刻著生活的艱難。放眼望去,這裡都是痛苦的人。
趙二郎雖然心酸,但是過了一會倒也覺得稀鬆平常,隻有喜寶年紀小才反應這麼大,溫馨美好的世界,終於在喜寶懂事後露出了殘酷的爪牙。
喜寶想,她一定要讓家裡人不用出賣勞力就能過上好日子,喜寶仿佛又成熟了許多,她在心裡由衷的感謝著阿財,現在她才知道阿財對於她來說,是一種多麼幸運的存在。
阿財思緒複雜宿主似乎已經進入到下一個成長階段了。這是這個階段的孩子應該思考的嗎?它沉思,宿主是否有發育過快的症狀,就是後世所說的早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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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郎把喜寶背到背上,一下子碰到了肩上的擦傷,他表麵不動聲色,但是肌肉卻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喜寶感受到了,鼻音濃濃的說“大哥,我沒事,我可以下來自己走。”
趙大郎搖搖頭,低沉的聲音從胸腔傳來“幺妹彆怕,抓好大哥,咱們現在就回家。”
喜寶雙手摟著趙大郎脖子,把小臉貼在趙大郎背上,輕輕地點了點頭。
趙大郎在前麵背著喜寶,趙二郎在後麵背著包袱跟喜寶的書包,沿著熟悉的小路向家走去,夕陽的餘暉灑在他們的身上,映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喜寶把臉埋在著大哥寬闊的背上,剛剛不安的心也逐漸平靜下來,她想讓她哥以後不去扛大包了。
她抬起頭來小聲地叫“大哥。”
“嗯?”趙大郎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疑問。
肩上的傷口破了皮跟衣服摩擦著,痛得讓他幾乎咬牙切齒,但趙大郎沒有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依舊穩步馱著幺妹往前走。
“大哥你能不能不去扛大包了啊”喜寶小手給趙大郎抹著汗,小心問道。
喜寶這話一出口,趙大郎跟趙二郎就知道幺妹為什麼哭了,心裡頓時柔軟的一塌糊塗,幺妹是見不得哥哥吃苦,所以心疼的哭了。
趙大郎頓時覺得肩背都沒有那麼疼了,他唇畔帶笑,眉眼舒展道“大哥得掙錢,把你送給你大嫂的鋪子開起來,到時候就不扛了。”
他得去孟氏飯館裡幫忙,不然孟氏自己怎麼能忙得過來,到時候攢點錢,讓大娃二娃也念書,再給喜寶攢點嫁妝,還得給大娃二娃娶媳婦。
喜寶睜著眼睛看著前麵,微風迎麵吹過來,就像蘭娘在輕撫她的臉龐,帶來一陣陣草木的清香,遠處的山巒在夕陽的映照下,就像鑲了一層金邊,喜寶不由想,這山要是是金子做的就好了。金山她想了一會。
趙大郎聽著喜寶半天沒動靜,以為出了什麼事兒,忙扭頭去看她,沒想到就看到喜寶像是眼睛裡升起了一輪小太陽似的,閃著亮亮的難以忽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