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後,已是隆冬,快要過年。
今年的冬天過的很艱難,家家戶戶都靠著那點存糧過活,但好在自靖安回去之後,朝廷下發的救濟糧就沒有再被貪過,一批又一批的下發至縣城。
大槐村的民眾也收到了糧食,再加上自己的存糧,過的總要比外頭滋潤些。
但當趙家要給村民們分發豬羊的消息傳遍大槐村時,因為沒收入,糧食短缺而沉寂的村莊,就像沸油入水一樣,炸裂開來。
誰都是不信的,這種天降好事誰敢信?若是是真的,那不是他們在做夢,就是趙家瘋了。
“可不咋的,如今的豬羊可不便宜,趙家會白白送給咱們,那不是憋什麼壞屁,就是趙家人失心瘋了。”那人抹了把大鼻涕,往地上一擦,言辭就、有些激烈。
大冷天的,叫人在這裡等了半天還不來,故意哄他們玩呢。
不怪他不信,就算是年頭好的時候,他們也舍不得買牲畜的,眾人也是半信半疑。
鐵柱爹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挪遠了一些,前些天趙家就說了這件事,叫他們想要的人家準備好地方與保暖的稻草。
今日趙家又說豬羊就來了,叫家裡想領養的人來村口等著。
雖然都不信,但是村裡的人一個都沒少,都蹲在村口巴巴的望著遠處,像一排排灰撲撲的成了精的蘑菇杵在那裡。
“剩兒,你說話彆這麼難聽,趙老爺家都是大善人,你家裡不是有人在作坊裡做工?”一個村民小聲提醒道,眼睛又往鐵柱他爹那邊點了點。
鐵柱家現在在趙家手底下可紅的很,管著一個山頭的作坊呢,要是被聽見說趙家的壞話,那還能得了好?
再說,趙家現在可是有秀才的,他們這樣口不擇言的,對秀才公也不尊敬不是?退一萬步說,趙家小姐把他們大槐村帶起來,叫他們不挨餓不受凍,他們理應心存感激,哪能還說這些拿不上台麵的話呢。
狗剩聞言回過神來,往自己臉上做樣子,佯裝打了幾巴掌“瞧我這張嘴!真是豬油蒙了心!”
然後訕訕的笑著朝鐵柱爹那邊靠“嘿嘿,鐵柱他爹。”
鐵柱爹不理他,他自討沒趣,老實了下來,繼續跟人望著遠處的路。
中午的太陽照著遠處的水平線,把乾巴的土地照的發白,在一片散發單著暖白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小片黑影,有人慢慢的站了起來,眺望著前麵的黑影。
“來了,真來了。”他喃喃道。
一群群小黑點連成了龐大的一片黑影,連綿不絕的往村這邊湧來。他們可以聽見清晰地羊叫聲,還有豬發出的“哼唧”。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看著數不清的豬羊,呆呆地不知所措。
鐵柱滿麵紅光,得意地拿著鞭子在後麵趕著,趙二郎還有趙大郎在兩邊包夾,不叫豬羊跑到旁邊的地裡去,阿大阿二從縣城回來後也跟著忙長生軒的事情,他們早在山下麵圍好了一個簡易的豬圈,就等牲畜們趕來了。
“排好隊!都排好隊!彆往前擠——!”鐵柱大嗓子喊著,他拿著鞭子帶著帽,活像一個老練的豬倌兒。
人群躁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每人可領一豬或者一羊。”鐵柱身後是羊群還有豬群,羊是趙二郎找西域人買的,豬是李實甫去彆的地方搜刮的,花了他們很多銀錢。
西域羊比較多,本地豬則少了些,隻有五十幾頭,畢竟天災人禍的,收豬不易。
“柱子,這羊還有豬,真的發給咱們啊?”有村民怯怯地問道。
鐵柱睨了他一眼“那還有假?”
鐵柱裝模作樣的拿著紙筆做統計。
“呦,你還會寫字兒呢?”
“翠淩淩霜姐姐。”鐵柱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這不是等著您來,給你準備好紙筆嘛,快坐著。”
淩霜一笑,也沒跟他客氣,坐下鋪好紙筆道“誰先來?”
眾人有些沉默,雖然排了隊,但是沒人向前,蠢蠢欲動,還在觀望的狀態。
“我我我!嘿嘿,淩霜姑娘,我要一頭母豬。”終於有人忍不住,從中間的隊伍裡出來向前。
淩霜看了那人的文書,記好那人的名字,要的什麼,便叫那人在後頭簽字。
“淩霜姑娘,我這沒念過書,不會寫字啊。”他有些為難。
淩霜剛要開口,鐵柱就推來一盒印泥“不會寫字就畫押。”
“哎,這個好。”
淩霜對著鐵柱點了點頭,她倒是沒想著還有很多人不識字這個問題了,鐵柱對著淩霜的臉一紅。
淩霜沒注意這些,隻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大聲道“三年之內豬不得私下買賣屠宰,每人交二兩押金,若是不想養了,可以找鐵柱送回來,押金全退。三年後若豬還活著,則都歸你所有。母豬生的小豬,公豬配種得來的銀錢都歸你的,但若是想賣掉,隻能賣予我們家,我們都是按照市價收購,簽訂契子,絕不賴賬。”
“若是何人賴賬,自己偷偷賣掉了,那咱們就官府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眾人一聽,有人喜笑顏開,有人猶猶豫豫。
“二兩銀子啊”
“二兩銀子算啥,哪能買得到豬啊,現在二兩銀還買不到多少糧呢。”
“那要是養死了怎麼辦?”人群中傳來質問“那是不是錢也回不來,豬也沒有了?”
這一問,讓眾人又開始竊竊私語。
“我們小姐心善,若是牲畜生病了,送回來,我們治,治好了若是還想養,可以領回去,不想養,退錢。”淩霜簡單明了地說道。
“還有這好事兒,給東西不算,還包賣,包治病。”
來的都是作坊裡的人或者親屬,品行是已經篩選出來的,聽到趙家解釋的清楚,心裡也都有了底。
原先的男人喜不自勝
“多謝淩霜姑娘!回頭我就叫我家那口子來送錢。”男人對著淩霜一陣道謝。
鐵柱皺眉“要就快點簽契子,後麵還有那麼多人呢!”
那人忙不迭送的點頭,往白紙黑字上印下了個鮮紅的手印。
“拿著契子去找後麵阿大領。”鐵柱道。
等眾人看到真的能領到豬,一個個的都開始積極了起來。
“管他的呢,淩霜姑娘,我要一頭母羊。”
“還有我!我要一頭公豬!”
等豬羊都送的差不多了,已經近乎傍晚,趙家人要收拾東西回家去了。隻見一個畏畏縮縮的人,佝僂了身子,抱著什麼東西,猶猶豫豫的過來。
他頭發很長,擋住了臉,身上破爛不堪,趙二郎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
“王麻子?”
那人一瑟縮,抬起臉來,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
他道:“二爺…”
趙二郎一挑眉,剛要叫他哪來的回哪去,但卻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