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
“你說皇上也去了?”宜修寫字的動作一頓,好好的一個“順”字硬生生多了一個黑漆漆的墨點,抬頭不可置信的看向江福海。
“那是火場,皇上怎麼能靠近呢!萬一萬一摔著”她語氣急切的前傾著身子,緊皺著眉頭站起身來。
鐘粹宮前麵的路若是滑到了皇上,那可怎麼是好。
“那孩子當真就這麼重要,值得皇上一次次的以身犯險,時疫那次是,這次也是。”她頗為氣不過的握了握拳,眼眸中都流露出費解的意味。
剪秋抿抿唇抬眼瞧了瞧皇後的反應“娘娘,既然皇上都去了,那咱們要不要也去看看。”
“不!”宜修想也不想的堅決回道“咱們此時去太過刻意了,清火兵是年羹堯派人請走的,賢貴妃也是在鐘粹宮門口摔的,與本宮都沒有乾係不行,咱們去找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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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麵對冷宮大門而站,麵前兩個侍衛並排護駕,熊熊的烈火映在他漆黑的眼眸中好似被冰封住一般,晦暗不明的的透露著隱隱殺意。
好一個年羹堯,當真是好樣的,前有請走宮中全部太醫已至中宮生病無人醫治,後有叫走全部清火兵,已至皇宮起火不得施救。
賢貴妃抹著淚靠在安陵容身上,嘴上一直喃喃的說著不曾停歇“佑兒才五歲就要受儘這般苦楚,又是時疫又是火燒,佑兒自幼聰慧聽話懂事,臣妾寧願沒生下他,就算入不得天家富貴,也能平平安安長大,不至於一重連這一重的罪啊。”
說著捶胸頓足的又要往前衝,安陵容趕緊一把將人拉住安慰“娘娘,弘昭身帶祥瑞而生,時疫都熬過來了,這次也必定是逢凶化吉的。”
她雖是安慰,可看著黑煙直冒的大火,和裡頭清晰可見的斷木之聲也沒什麼底氣。
胤禛聞言重重呼吸兩口,胸膛劇烈起伏幾下,刻意的動了動身形想要緩解心中的緊張之意,張開口後知後覺不長的指甲已經深深嵌入掌心。
“一群沒用的東西,朕養了你們如今連個門都破不開。”胸腔中滿滿的怒火無處發泄,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麵前的兩個侍衛“你們站在朕這做什麼!去破門,去滅火!就算門破不開翻牆進去也要給弘昭帶出來。”
他不安的挪了挪步子,嘴角繃直目光垂下一副睥睨眾生的威儀開口“今日機桶處當值的是”
蘇培盛趕緊彎腰回道“回皇上,是張童張大人。”
“斬。”胤禛仰起頭強迫著自己注視著麵前愈燒愈烈的大火,輕飄飄的說道“其下人員一律革職查辦。”
“這麼想去年府當差,那就都去吧。”
呂佳盈風在一旁捧著肚子流著眼淚聽著,見皇上發了火,她皺皺眉目光一轉接著哭訴“怎麼就這般巧!弘昭怎麼會大半夜的來冷宮,偏偏就這時冷宮就起火了,還恰巧這邊起火那邊就將人全叫走了。”
她情緒激動的朝著皇上跪下身,身子重的她搖晃兩下,哀戚的扶著麵前黑色的靴子一手向上緊緊攥著明黃色的衣角,幾乎將自己放低進了塵埃裡“皇上,臣妾求您千萬明察!求您給弘昭一個公道啊,弘昭日日都與臣妾說皇阿瑪會護著他的,皇上!”
這話胤禛自然也聽到過,就在上書房外邊,他清清楚楚的聽著他的孩子語氣中流露出的驕傲,對這兩個小伴讀說著“有皇阿瑪在,我什麼都不怕。”
他閉了閉眼睛,這話就一直縈繞在耳邊,抬頭自以為不著痕跡的抹了抹眼角,彎下腰伸手將人攬進懷中,想開口卻有種喉嚨被哽住的感覺,啞著聲音說“弘昭是朕最看重的兒子,朕跟你保證,自然會給他一個公道。”
“咱們的弘昭,一定能平安。”他這話說的篤定,不知道是為了安慰懷中肝腸寸斷的賢貴妃,還是為了定一定自己亂跳的心。
方才還能聽到裡頭人不斷的哀嚎,現下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竟是連這微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難不成他當真要在這咫尺之間方寸之地,眼睜睜看著他的孩子被大火燃為灰燼嗎。
上天賜予他的祥瑞,難道要就這樣消失嗎。
“破開了!破開了!”他呼吸急促的想的出神,一聲高呼引得他猛然抬頭,隻見一直緊閉的大門此時向內不自然的彎曲了一大塊,斷木茬子刺出邊隙來,外表已經焦黑的不成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