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十點半。
月亮卻意外的亮。
薄冰衝完澡,窩在殷肅房間裡的懶人沙發上閉著眼睛。
說實話,他現在有些疲憊。
晚上的格鬥直播花了太多時間和精力,幸好之後是選手的排名爭奪賽,自己這個“積分第一”不用再參加後續比賽了。
殷肅似乎有什麼事情要說一樣,帶他來了自己的酒店房間——酒店在節目組的周邊,這一片是半個商圈規劃,交通還算不錯。
漂亮的家夥接了個電話,然後囑咐他乖乖等著,困了就睡一會,然後戀戀不舍的出門了。
這黏人的狗崽子……薄冰不以為然。
軟綿綿的填充物,坐著很舒服,偌大的屋子沒開燈,隻有青年的聲音在回蕩。
幸而屋子隔音效果不錯。
青年的語氣涼涼的,打電話的時候也沉著眉眼,手指輕輕的敲打手機外殼,最後,也隻是不屑地拿著手機點了一下,嗤笑一聲,將手機丟到茶幾上。
對方是星光的人,一個是薄冰的經紀人王荷,還有一個不算熟的星光高層,都是來勸說薄冰續簽星光的。
說現在他的人氣十分的高,未來大道坦途;說隻要他肯低個頭,自己就能說動上麵的人;說給他繼續簽約的資格,不是勞什子的臨時練習生,而是張烽、白山燕那樣星光正式打造的練習生。
——畫著虛幻的大餅、許諾看不到的美好未來。
即使是現在,依舊是一副施舍的語氣,像是進入星光,自己就能成為什麼大人物一樣。
當然,也有可能是“被成為”某個傀儡一樣的快消品。
王荷算是個中立的老好人,薄冰想,就是不知道當了誰的說客,在今晚看到自己的利用價值之後,又甩出牛仔的圈套。
——還妄想用一點蠅頭小利拉住他?
有趣至極。
無論看多少次權勢利益的拉扯和爭鬥,都是有趣而令自己無比上癮的。
僅僅是一點可悲的紛爭,都讓我心情愉悅,他這麼想著,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懶洋洋的筋骨,複又坐下,看向窗口側邊的方形時鐘。
他在思考自己的未來。
低著頭伸手接受的施舍,早晚會被施舍的主人收回去,即使是僥幸得到了頭卻再也抬不起來了。
一輩子做隻搖尾乞憐的狗?
就算是再過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封天寒也不會是那樣的家夥。
茶幾上還剩下些外賣炸雞之類的東西,反正薄冰嘗不出來味道,胡亂往嘴裡塞些東西就好,油膩膩的肉,讓他有種自己在咀嚼生肉的恍惚感。
殷肅有事情被拖住了,還沒回來。
不過,薄冰卻也不打算再等這個房間的主人了。
他徑直站起身。
眸子比窗外的雨夜還要陰冷。
殷肅的房間在十四樓。
剛剛點外賣的時候,他已經確認過了,外麵的服務生全是殷肅的人,看似等待服務,其實是監視和保護。
是監視還是保護——自己走出房門就是監視,自己在房間內就是保護。
【宿主周圍存在電擊設備】
薄冰不傻。
不如說,他能走到白手登天那一步,對人性的敏銳程度算得上相當恐怖。
殷肅顯然不是什麼真正的小白花,他們相處十三年,就算不是時時刻刻在一起,對方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了不少的秘密,甚至是還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莫名其妙的龐大勢力、賀家的人、殷這個姓氏,如此種種,薄冰可不會認為這家夥找自己是單純為了敘敘舊,培養一下淡薄的父子情。
他試探到現在,已經全然確認了,對方是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些什麼。
期待對方幫自己複仇?
與虎謀皮罷了。
他宿舍裡的東西隻有涼席、藥、日用品和為數不多的衣服,早就托付給蔣文清,隻說是舊東西,有空就幫自己丟了。
“我送你”,穿著藝術體操服飾,正在賽前拉伸的蔣文清察覺了什麼,站起身,“不留個聯係方式給我們?”
“不了”,薄冰轉身開門,朝著身後的蔣文清笑了笑,“文清,留步吧。”
蔣文清恍然察覺。
青年依舊穿著來時的衣服,他那件廉價的黑色高領毛衣裡麵還套著短袖,洗的都快發棕紅了,也還是牢牢地焊在身上。
“山高路遠,我們江湖再見。”
不輕不重的關門聲響起。
薄冰關上了殷肅的臥室門。
他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