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敲過四更,王老才放下手中的筆。他從腰間抽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布滿汗珠的額頭。
“完成了。”王老扶了扶銅絲眼鏡,指著桌上的十幾張宣紙,“每一個字都一模一樣,就連那些墨漬都畫得分毫不差。”
沈清歡拿起一張紙細看。紙上的字跡和原本的賬冊對比,連墨色深淺都一致。
每一個數字都飄著淡淡的棗木炭灰味,和康府賬房先生用的墨一個味道。
林修走到桌邊,拿起一張對著燭光看了看“王老的手藝果然名不虛傳。
這字跡,連康公公自己也分辨不出真假。”
瘦小男子從屋外進來,抖了抖身上的露水“馬車已經備好了。”
“把賬本送到康府後門去。”林修說,“讓吳二明早一睜眼就能看到它。”
沈清歡擺擺手“等一下。”她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把這個也塞在賬本裡。”
林修接過紙條看了一眼“這是”
“西街三間商鋪的地契。”沈清歡說,“都是些小本生意,但位置不錯。
我讓人查過了,這些鋪子都是康公公的產業,隻是掛在彆人名下。”
翠兒在一旁添了一盞燈“小姐是打算一口氣吃下西街?”
“康公公這些年在西街布了不少暗樁。”沈清歡說,“既然他把福祿綢緞送上門,這些鋪子自然也該跟著一起來。”
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從院門外走進來。這人叫鐵牛,是林修手下的打手頭子。
“林爺。”鐵牛拱手道,“屬下已經摸清了西街那些商鋪的底細。
除了康公公明麵上的產業,暗地裡還有十二家店鋪是他的人在經營。”
沈清歡打開桌上的地圖“說說看。”
“最值錢的就是這間醉仙樓。”鐵牛指著地圖上一個紅點,“雖然掛著楊老板的名字,但每月都要給康府上供。
這醉仙樓一個月能進賬兩千兩銀子。”
林修冷笑一聲“楊老板?就是那個整天在賭坊裡賭錢的楊瘸子?”
“正是此人。”鐵牛說,“他欠了康府一千兩銀子,這醉仙樓就是抵債給康公公的。”
沈清歡用朱筆在地圖上畫了個圈“這家要定了。
西街最熱鬨的地段,就數這間醉仙樓了。”
“還有這間天香布莊。”鐵牛又指著另一個位置,“是康府的大管家李福全的產業。
這李福全是康公公的親信,平日裡專門替他收租子。”
沈清歡又畫了個圈“布莊的生意離不開絲綢。
隻要我控製了福祿綢緞的貨源,這天香布莊就算不上供,也活不了多久。”
正說著,一個身穿藍衫的瘦高男子快步走進院子。
這人名叫錢九,是京城有名的牙行掌櫃,專門替人牽線搭橋做買賣。
“沈小姐。”錢九抱拳道,“您要的西街商鋪行情,我都打聽清楚了。”
沈清歡示意錢九坐下“說說看。”
“西街這些商鋪,表麵上看著紅火,其實都是空殼子。”
錢九說,“康公公用高利貸控製著這些店主,每月光是利息就要上交四成利潤。
久而久之,這些店鋪就成了他的提款機。”
林修嗤笑一聲“康公公倒是會做生意。”
“這些店主敢怒不敢言。”錢九壓低聲音,“前年有個布莊掌櫃想要反抗,第二天就在護城河裡撈出來了。
從那以後,誰還敢說個不字?”
沈清歡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這些店主,想必都盼著能擺脫康公公的控製吧?”
“可不是麼。”錢九說,“我暗中接觸過幾家,隻要有人願意替他們還清高利貸,他們馬上就能把鋪子轉讓出去。”
“這就好辦了。”沈清歡說,“錢九,你去放出消息。
就說有個大財主看上了西街,要大量收購商鋪。”
錢九眼睛一亮“您是要”
“讓這些店主看到希望。”沈清歡說,“等他們聽說有人願意高價收購,自然會坐不住的。”
林修挑了挑眉“你這是要讓他們主動送上門來?”
“與其我一家家去談,不如讓他們爭先恐後地來找我。”
沈清歡說,“到時候,價錢自然好談。”
綠竹端著一盤點心進來“小姐,這是剛出爐的桂花糕。”
沈清歡拿起一塊咬了一口“錢九,你去打聽打聽康府的近況。
我要知道康公公這些天都在忙些什麼。”
“這個好說。”錢九道,“我在康府有個熟人,是個管事的。
平日裡沒少給我透露消息。”
沈清歡掏出一個錢袋扔給錢九“去打點一下你那個管事的朋友。”
錢九掂了掂錢袋,笑容滿麵“您放心,明早我就能帶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