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三低頭望向那張照片。
是一個笑得很燦爛,也很努力的男生。
眼睛彎彎的,像個月牙兒。
年紀看起來跟陳三三差不多,應該也是這所學校裡的學生。
陳三三並沒有在照片上看到什麼不對的地方。
望著照片上男生的眼睛,也並沒有感覺到上課時那種毛骨悚然的被盯視感。
照片上的人隻兀自沒心沒肺的笑著,笑得彎彎如月牙的那雙眼睛,並沒有看陳三三。
“老師……”
陳三三將目光從照片上收了回來,望向一臉緊張的張老師,輕輕搖了搖頭。
“其實,上課的時候,我隻是感覺到有人在盯著我。
但到底是誰在盯著我,我並不知道。
我甚至連盯著我的那雙眼睛都沒有看到。”
“沒有看到嗎?”
張老師緊緊的捏著手裡的那張紙,因為過於用力,指尖微微泛白。
整隻手也微微有些抖。
“為什麼會沒有看到呢?
可為什麼他(她)卻看到了呢?
還跟我說,盯著的就是這個孩子。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呢?”
張老師也低頭望著照片上的男孩,喃喃自語著。
“老師,照片上的這個人,也是我們的同學嗎?”
陳三三被張老師有些神經質的反應搞得也有些緊張了,猶豫著問道“您說他(她)看到了,他(她)又是誰?”
“鈴——”
尖銳刺耳的上課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張老師像是猛然被鈴聲驚醒,飛快的將手裡的那疊文件紙裝進檔案盒裡,又迅速將檔案盒塞了回去。
動作流暢絲滑,似乎他已經做過無數遍。
“咱們快走。”
張老師拉起陳三三的手飛快穿過書架中間狹窄的過道“上課了,檔案管理員很快就要來了。
我送你回教室。”
說話的功夫,張老師已經伸手拉開了檔案室的門。
探出頭去飛快的朝兩邊張望了一眼,便拉著陳三三衝了出去。
剛離開檔案室,陳三三就聽到身後相繼傳來“吱呀”的開門聲。
“你這孩子態度好,今天我就原諒你這一次。”
走在陳三三身後的張老師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聲音裡似乎還帶著幾分怒氣。
“過兩天學校會進行一次摸底考試,如果考得不好,我一定不會饒了你。
快回教室上課去。”
“張老師,我……”
陳三三下意識回頭,卻見身後聲音嚴厲的張老師對他眨了眨眼睛。
而張老師的身後,陸續有幾名老師從辦公室裡出來,朝他和張老師的方向望過來。
陳三三立刻明白了過來。
連忙對著張老師鞠了個躬道“老師,我知道了。
您放心,下次我一定認真聽講。”
“嗯,快回教室去吧,彆遲到了。”
張老師頓住腳步,側身站到一間辦公室的門口,滿意的對陳三三點了點頭。
陳三三也十分識趣的轉身朝通往教學樓的那條過道跑去。
心裡揣著一堆疑惑,陳三三一口氣衝進教室。
同學們也才剛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這節課的老師還沒有來,教室裡還顯得有些吵嚷。
紙人朱小紅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黑點漆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衝到門口的陳三三。
麵無表情。
“看什麼看,小心我將你的眼珠子摳出來。”
陳三三已經感覺到了,紙人小紅在學校裡沒辦法對他動手。
小人得勢的輕聲威脅著,還抬手對著紙人朱小紅做了個摳眼珠子的動作。
陳三三知道,彆人聽不到他在喃喃說著什麼,朱小紅卻一定聽得到。
“嘩嘩嘩”
紙人朱小紅依舊麵無表情,隻是身上發出嘩嘩的紙聲,緩緩將頭轉向了另一方。
不再看陳三三。
紙人朱小紅這副明顯不願跟他一般見識的態度,反而讓陳三三莫名有種心裡發慌的感覺。
隨著尖銳的上課鈴聲漸漸停止,走廊另一頭傳來皮鞋踏在地上的噔噔聲。
陳三三也沒心思再繼續挑釁紙人朱小紅,衝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突然又想起黑板右上角,張老師上課時寫的那幾個字。
遲到陳三三。
陳三三下意識站起來,就想衝回講台上。
他得將那幾個字擦掉。
不然這節課若是班主任的課,見到那幾個字,難保不會請他去辦公室做客。
然而,他的反應似乎遲了一些。
一位戴著穿著白襯衣,黑西褲,看起來文質彬彬,戴著金絲框眼鏡的年輕男老師站在了教室門口。
教室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隻有陳三三還保持著衝鋒的姿勢站在自己的課桌邊。
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黑板。
乾乾淨淨,右上角的幾個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擦掉了。
“這位同學,你還有什麼事嗎?”
年輕男老師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望向陳三三,溫和的開口問道。
“沒,沒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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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三三回過神,連忙搖頭。
“既然沒事,就回到座位上坐好。
咱們準備上課了。”
這位老師似乎十分溫和,見陳三三已經回到座位上坐好,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而是開口道“大多數同學們都已經在暑期補課班裡認識我了。
以後,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老師,石茂學。”
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陳三三順著石茂學老師在黑板上寫下的三個字,望向右上角。
那裡,早上張老師曾寫下的字,的確是被人擦掉了。
一點痕跡也不剩下。
是誰擦的呢?
對方應該是在幫他吧。
整整一上午,陳三三一直都有些心緒不寧。
好在班主任石茂學並沒有找他的麻煩,再沒有人來對他說,讓他去班主任辦公室之類的話。
就連那位個頭不高,總是一臉嚴肅的班長劉沛,也沒再揪著他不放。
似乎早上遲到的事,在張老師下課將他帶走後,就已經告下段落。
而教室後麵傳來的那種盯視感,也已經從第二節班主任石茂學的課開始,就已經消失了。
而老刀叮囑他不能在學校交朋友的事,似乎已經不是陳三三需要考慮的問題了。
開學第一節課就遲到,頂撞班長,欺負女同學(紙人朱小紅),被張老師帶走懲罰……
這一連串的事,都仿佛在陳三三身上貼了標簽。
他並不是一個好學生。
班裡的同學們都已經開始明顯並刻意的孤立他。
沒有一個人願意主動跟他說話。
上午四節課,很快就過去了。
中午放學的時候,所有同學都一窩蜂的朝學校食堂湧去,而陳三三,卻不得不跟著紙人朱小紅朝學校門口跑。
中午放學到下午上課之間,隻有兩個小時的吃飯和休息時間。
陳三三其實很不理解,為什麼學校食堂裡明明有午飯供應,可老刀卻非讓他回白事店吃飯。
想想早上來學校的時候,他一路奔跑,都用了四十多分鐘的時間。
陳三三心裡就覺得發怵。
可他隻能按老刀說的去做。
出了校門,望著蹦蹦跳跳走在他前麵的紙人朱小紅,陳三三忍不住暗中問候了一聲它的祖宗。
紙人是不懂得“累”這個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