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謹行微微一頓,視線掃過自己的手,又落在了她蔥白細嫩的指尖處,一個米粒大小的微紅水泡極為醒目,他順勢將她的手抓了起來,“本將是想提醒公主,千金之軀,莫要再做這類粗活……”
突然被溫熱的大手攥在掌心,殷茵心頭微驚,昨晚還一臉凶神惡煞,恨不得要吃了她的樣子,這會卻關心起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輕輕一掙,抽回了手,嘴裡嘀咕了一句什麼肖謹行沒聽清,但看眼神顯然不是什麼好話。
門口的知意默默地將二人的舉動看在眼中,總覺得那針鋒之下湧動了一些其他因素。
她不安地微微側身朝身後方看去,果然,在一個不起眼的轉角處,看見一片匆忙撤回的衣角。
知意秀眉微蹙,再轉過身來時,忽然發現肖謹行正在看她,眼神裡有警覺與探究,知意暗暗心驚,立即將頭低了下去,不敢再亂看。
殷茵那句嘲諷,陸昭豈會聽不出這弦外之音?其實早在殷茵到來之前,他就因為多管閒事正被肖謹行教訓,但當時他隻聽說了宋檀為母報仇的隱忍,卻不知宋家背後還有這樣的隱情。
陸昭並非什麼欺男霸女的二世祖,相反他家教極嚴,所以在聽到宋檀對父不敬時才會自詡正義地衝出去……
此刻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卻又一時語塞,隻得看向肖謹行央求道“表兄,我知錯了,你放了那姓宋的,也把我鬆開吧,再久一點豬蹄湯涼了就腥了!”
“……”
“你可真出息!”肖謹行無語地上前將人解開,並吩咐道“事是你自己惹下的,親自去柴房將宋檀接出,若不能獲得她的諒解,你便替她在柴房思過。”
陸昭毫不猶豫地應下,“表兄放心,男子漢大丈夫知錯必改,不拘小節!”
聽著態度很是誠懇,殷茵對陸昭倒有些刮目相看。話既已說開,殷茵示意知意放下湯盅,告辭離去。
“我送你。”肖謹行跟出來,卻被殷茵婉拒,“不必勞煩,將軍日理萬機,還是留步吧。”
“關於匪寨裡繳獲的財寶如何處置……公主當真沒興趣知道?”
殷茵腳步一頓,明知他是故意拋出這個話題,偏偏她無法置之不理。
暗暗舒了一口氣,小女子為了錢財能屈能伸,轉身揚起笑臉,“將軍可是想通了,願意將財寶分我一半?”
“公主慣會白日做夢的,”淡淡地瞥她一眼,肖謹行從她身邊越過,先行一步。
殷茵嗔怒,“肖將軍,如果你隻是想譏諷本宮,還是回去吧!”
看她氣鼓鼓地甩袖離去,肖謹行嘴角微揚,朝落後半步的婢女道“不必跟來。”
知意隻得停下步子,看著她們走遠了。
突然秋風四起,落葉在風中打著旋兒,早上還晴空萬裡,這會天邊卷積著烏雲,似乎正醞釀著一場大雨到來。
客棧二樓,長廊木地板在肖謹行腳下咯吱作響,他身形矯健,步子很大,須臾間便追趕上那道玲瓏有致的身影。
少女回頭瞥了他一眼,秀眉微蹙,生怕他追上似的,步子邁得又急又大,走起路來裙擺似水波蕩漾,搖曳生姿。
肖謹行雖然常年戍守營地,所見女子寥寥。但奉詔入晉時也見過一些千金貴女,她們卻如籠中彩雀,被繁文縟節拘謹,稍有逾矩便會遭嬤嬤訓誡。
而眼前這少女卻似山風不羈,灑脫恣意,行事全憑心意,一顰一笑,一嗔一怒皆靈動非常,與五年前那次相遇,變化也是天壤之彆。
若她真的順利嫁入東宮,很快也會成為那折翅的囚鳥,被厚重宮牆禁錮,被禮教規矩束縛,在那四方紅牆內逐漸消磨掉眼中的熠熠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