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失魂落魄地站在醫院那略顯昏暗、彌漫著消毒水刺鼻氣味的走廊裡，周圍的一切都仿佛變得模糊不清。當醫生滿臉凝重，用低沉而又清晰的聲音告知他，他媳婦患的是腦出血，也就是大家平日裡耳熟能詳的腦溢血時，他感覺自己的世界瞬間崩塌。刹那間，眼前一黑，雙腿像被抽去了筋骨般發軟，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晃了晃，差點直挺挺地癱倒在地。
他的嘴唇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眼眶在轉瞬之間就紅得如同熟透的柿子，心中被驚惶與不敢置信填滿。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平日裡看著那般康健、充滿活力的媳婦，竟會突然患上如此嚴重的病症。而更讓他痛徹心扉、仿佛被萬箭穿心的是，他媳婦之所以會得腦出血，追根溯源，很大一部分原因竟是他自己造成的。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往昔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不斷放映，他滿心懊悔，恨不得時光倒流，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光。曾經的他，是個十足的混蛋，整日無所事事，遊手好閒，一顆心全都放在了賭桌上，對家裡的大小事務不聞不問，仿佛那些都與他毫無關係。家中的瑣事，所有生活的重擔，全都沉甸甸地壓在了他媳婦那柔弱的肩頭，她就像一隻負重前行的蝸牛，艱難地支撐著這個家。不僅如此，他輸了錢後，就會被怒火衝昏頭腦，像個失去理智的野獸，時不時對媳婦拳腳相加。那些灰暗的日子裡，媳婦默默承受著生活的重壓，在他的冷漠與暴力下苦苦支撐，長期勞累過度，身體每況愈下，終於積勞成疾，導致了如今的腦出血！如果不是因為他以前的荒唐與混蛋，他媳婦也不至於遭受這樣的病痛折磨。他滿心自責，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質問自己，為什麼當初如此渾噩，不懂得珍惜與嗬護身邊的人。
不過，他心裡很清楚，現在自責已經無法改變現狀，也無濟於事。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趕緊想辦法治好他媳婦的病。於是，他一個箭步上前，雙手像鉗子一般緊緊地抓住醫生的胳膊，那雙手因為緊張與焦急而微微顫抖著，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如同一隻困獸般十分激動地對醫生說道“醫生，你一定要治好我愛人的病！她不能有事啊，醫生！求你了！”
“同誌！”醫生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試圖安撫他那幾近崩潰的情緒，“請不要這麼激動！我們一定會儘力救治你愛人！不過，你愛人的病情十分的嚴重！出血量特彆的大，已經在大腦中形成了血腫！”醫生說著，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個“川”字，眼中滿是憂慮，“需要儘快動手術，將血腫清除！不過，我們醫院的醫療條件有限！我們醫院沒有辦法完成這個手術！隻有省城的大醫院，才能夠完成這個手術！隻是……”醫生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仿佛接下來要說的話有千斤重。
“隻是什麼？”李富貴一聽，情緒瞬間又激動起來，聲音都拔高了好幾分，雙手不自覺地又加大了力氣，仿佛想從醫生那裡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隻是，從這裡到省城，最快也需要六、七個小時才能夠趕得到！”醫生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我擔心你愛人的情況，恐怕撐不到省城！”
桃源縣地處偏遠，四周被群山環繞，交通極為不便，距離省城特彆的遠。從桃源縣出發，乘坐最快的交通工具，到省城的確需要六、七個小時才能趕得到。這漫長的路途，對於生命垂危的愛人來說，無疑是一道難以跨越的生死鴻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與死神賽跑，而希望卻如此渺茫。
“那現在該怎麼辦？”李富貴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他的眼神中滿是無助與迷茫，此刻的他就像一隻迷失在黑暗中的羔羊，找不到方向。他此刻才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的無能與糊塗，將愛人推向了何等危險的境地，那是他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的過錯。
其實，他媳婦昨天就已經出現了發病的前兆了。昨天，他賭完錢回到飯館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天邊的晚霞像是被血染紅了一般。他媳婦正忙碌地招呼著客人，看到他回來，臉色蒼白地捂著腦袋，說自己出現了頭暈的情況。當時，他媳婦強撐著笑容，虛弱地說可能是累的，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他當時滿心不耐煩，隨意地應了一聲，便讓他媳婦去飯館二樓的休息室休息了幾個小時。等他將他媳婦叫醒以後，見他媳婦的臉色稍稍恢複了些，便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又繼續和牌友們玩樂去了。如果當時，他能多些關心，多些在意，就將他媳婦送到醫院中治療，他媳婦的病情應該沒有這麼嚴重。他滿心悔恨，不停地在心裡埋怨自己，怎麼這麼大意呢！怎麼就如此冷血，對自己愛人的痛苦視而不見呢！
“我們現在隻能給你兩個治療方案！”醫生清了清嗓子，一臉嚴肅地說道，“第一個方案，我們醫院立刻給你愛人安排轉院，將你愛人送到省城的人民醫院，進行手術治療！”醫生頓了頓，表情更加凝重了，仿佛在思考著每一個字眼，“這個方案的風險，我剛才已經跟你說了！以你愛人的情況，恐怕撐不到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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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方案，就是留在我們醫院，進行藥物治療！”醫生接著說道，“這個方案也有不少的風險！雖然我們可以通過藥物，控製你愛人的大腦繼續出血！但是，你愛人大腦中的血塊得不到清除！這會給你愛人帶來很大的後遺症！比如偏癱、全身癱瘓等等！”
“當然，第一個治療方案，即便是你愛人能夠撐到省城的人民醫院，但也有後遺症！”醫生推了推眼鏡，耐心地解釋著，“隻不過第一個治療方案的後遺症，比第二個治療方案的後遺症，要輕了不少！所以，你需要儘快定下一個治療方案，以便我們醫院及時展開後續的治療工作！”
“第一個治療方案的後遺症有哪些？”李富貴眉頭緊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問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如果治療得及時，後遺症要輕一些！”醫生耐心地回答道，“比如平時會感到頭疼、眩暈、惡心、失眠多夢、注意力不集中、耳鳴眼花、多汗心悸、走路不穩、食欲不振、記憶力減退！不過，你愛人的情況十分的嚴重！再加上這裡到省城又特彆的遠！因此，即便你愛人能夠撐到省城的人民醫院，後遺症也應該十分的嚴重！比如出現癡呆、嚴重的抑鬱症，甚至是偏癱、全身癱瘓等等後遺症！”
李富貴聞言，心中一沉，仿佛有一塊千斤重的巨石壓在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根據這位醫生的說法，無論他將不將他媳婦送到省城的人民醫院治療，他媳婦就算是救過來了，也有各種各樣的後遺症。如果他將他媳婦送到省城的人民醫院治療，那麼他媳婦極有可能會撐不到省城，在漫長的路途上就失去生命。如果他將他媳婦留在縣城的人民醫院治療，那麼他媳婦的後遺症要嚴重一些，餘生可能都要在病痛與殘疾中度過。他的內心在痛苦地掙紮著，到底該怎麼選擇？每一個選擇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在他的心上狠狠割著。
“同誌！”醫生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凝重地說道，“腦出血的病死率特彆的高！以目前的治療水平，病死率達到70以上！所以，你需要儘快做出選擇！”
70的病死率？！李富貴聽到這個數字，隻覺一陣天旋地轉，雙腿一軟，差點再次摔倒。他下意識地扶住牆壁，眼中滿是恐懼與絕望，仿佛看到了死神正一步步向他的愛人逼近。
天呐！這麼高的病死率！這也太可怕了！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連忙開口問道“醫生，如果我將我愛人送到省城治療，病死率是多少？”
“這個……很難估計！”醫生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說道，“不過，以我個人的經驗來看，送到省城治療的病死率，至少是98以上！畢竟，從這裡到省城實在是太遠了！而你媳婦的病情十分嚴重，隨時都有可能在路上惡化！長期的路途顛簸，也會加重你愛人的病情！如果留在我們醫院治療的話，病死率在70以上！”
李富貴聽了醫生的答案，再一次頭暈目眩。留在這裡，病死率70以上，且治療後的後遺症十分嚴重！送到省城，病死率98以上，治療後的後遺症則輕一些，但也隻是輕一些而已！送到省城的病死率這麼高，幾乎已經等於送死了！他不敢賭那微乎其微的2的存活率！留在這裡治療，至少還有30的存活率！即便是治療後，他媳婦的後遺症十分的嚴重，出現偏癱，甚至是全身癱瘓，他也不能讓他媳婦死去！他不能再失去她了，不能讓這個家徹底破碎。他在心中暗暗發誓，無論未來多麼艱難，他都要陪著媳婦一起走下去，彌補曾經犯下的過錯。
經過一番痛苦的掙紮與思考，他緩緩抬起頭，眼中滿是堅定與愧疚，對醫生說道“醫生，就讓我愛人留在這裡治療吧！”這一刻，他仿佛做出了一生中最艱難的決定，而這個決定，也將徹底改變他們夫妻二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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