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失敗了。
她以為那個人真的活了過來,可結果卻是撫上肆臉頰的那隻手很快落下,便再也沒有動過。
美杜莎滑過去趴在床邊,看著蜷縮在那個人身邊的肆。
按照人類的時間來算,大約過去十多年了吧。
這些年,肆一有時間就縮在那副骨架的旁邊靜靜側身看著他。
他依偎著他。
可是肆隻能感覺到冰冷。
那份冰冷比她的體溫還要涼。
她看著肆依舊縮在已經生長出血肉的那個人身邊。
美杜莎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
也許是太過寂靜,仿佛沒有活人……
又也許是這裡太過寒冷,以肆的體溫根本捂不暖身旁的人。
他開口了。
“我知道是他不想回來。”
“你知道嗎?”
“這是我第二次拚湊他的身軀……”
美杜莎懵懂點頭。
她不理解,但是這並不妨礙傾聽。
她也清楚肆並不是想要一個和他聊天的人。
“我到現在才明白,第一次他能很快回來是因為他的求生意誌……”
“並不是我找對了方法。”
“原來……”
“當他真的想死的時候,”肆的語氣很淡,很輕,幾乎沒有聲音,“是怎麼也找不回來的。”
美杜莎靜靜陪在旁邊。
她在想。
這個人類,對於肆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
為什麼要讓肆這麼悲傷呢?
他為什麼不能為了肆活下來。
他好殘忍。
在這一刻她埋怨上了這個人。
但是像是知道美杜莎所想,肆道。
“他已經為了我堅持很久了。”
“如果沒有我……”
“如果我沒有去見他。”
“如果肆這個怪物沒有出現在他的人生當中……”
“他也就不用遭遇那些……”
瞧瞧他,一個怪物,一個殘次品,學著人類去愛人。
他必須要放他離開,可又想把他緊緊綁在身邊。
愛一個人愛得慷慨又自私。
肆輕輕撫上對方冰涼的麵容輕輕摩挲,呢喃細語。
“真是漂亮呢。”
美杜莎聽著,試圖理解,然後放棄。
她才不會碰這種感情。
她也不再管他。
再後來,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在那個人睜眼前把他重新帶回人類世界。
離開前,肆向她求了一個東西。
她的眼睛。
或者說她萬千眼睛中的其中一雙。
他想要能讓人化為石像的能力。
美杜莎拒絕了,但是她可以交給他另一樣東西。
恐懼之眼。
作用和能把人變成石像的眼睛差不多。
看著這雙眼睛就能讓人看到他內心最恐懼的不可名狀之物。
肆和她打了一架贏得了這雙眼睛。
他把這樣東西附在了那個人的眼睛上,和他本來的雙目融為一體。
不過代價就是如果眼睛被剝奪,那個人會暫時看不見而已。
那雙眼睛本來就是沒有形狀的,附在那個人的眼睛上之後變得和那雙墨綠色眼眸一樣漂亮。
美杜莎抱著自己的尾巴吹了吹,緩解一下肆帶給她的傷痛。
她問過肆,為什麼要給他加上那麼一件東西。
肆給的回答就是。
他想讓那個人有自保的能力。
在人類麵前,在怪物麵前,在他麵前。
嗯……
美杜莎抱著自己尾巴的動作一頓,慢吞吞把尾巴放下。
“這個好像不太行。”她慢慢移動過去,看著躺在床上“睡”得安詳的人,她看向肆,說的小心翼翼,她指了指眼睛,“這個……隻針對人類。”
沉默良久後。
肆又和她打了一場。
她被揍得嗷嗷叫。
不怪她啊是他自己沒說清楚。
嗬,她不和守寡的男人計較。
最後肆帶著人離開了。
他好像找到了讓那個人回來的辦法。
是真的。
不過,那個人回來了,可肆又走了。
肆最後一次回來見她的時候已經很虛弱了。
她碰他一下,對方都能倒下訛她一回。
肆躺在宮殿外的地上,美杜莎趴在他旁邊。
“小蛇啊……”
“老娘叫美杜莎。”
“行,美杜莎……”肆看向天空。
有很亮的星星。
“這裡很快就要變天了。”
“那些東西準備到處收攬世界當做他們的玩具,你這裡是祂們的首要目標。”
“你象征性阻攔一下,彆用全力。你打不過祂們的。”
美杜莎這句聽懂了,她點頭,“我知道了。”
“那你呢?”她問。
“我?”肆輕笑著。
“當然是去找他啊。”
“把人帶回來可不是為了讓我們兩個生死不見的。”
“放手?我是那麼仁慈的人嗎。”
“找回來,用同樣的身份把他找回來。”
“然後狠狠懲罰他,報複他拋下我。”
話落,肆沉默良久,最後問道。
“我把自己變為人類,是不是就有了去愛他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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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杜莎知道肆不是在問她,她也就靜靜聽著。
“光變為人類還不夠,他受了那麼多委屈,死在我懷裡那麼多次。”
“我是不是也要死上一死?”
“不行啊,人類的生命隻有一次……”
“你說,我讓自己一直處於瀕危狀態如何?”
“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但是一直尋求死亡,卻無論如何也死不了。”
“這樣的話……”
“我是不是就能感受到他的絕望?”
他想嘗試對方所受過的苦。
美杜莎心情很不好,尾巴拍打地麵都蔫蔫的。
“你去愛彆人之前,能不能愛一下你自己?”她鬱悶道,“你看看自己都變成什麼樣了……”
“你現在弱死了你知不知道。”
肆嗯了一聲,“知道。”
“之後會更弱的。”
“不過放心,我隻是去陪他一會兒。”
“這裡的事情我會處理的。”
“等我再次回來找你的時候……”肆側過頭看向美杜莎,“你就把這些記憶交給我。”
“可以嗎?”
美杜莎起身,有些焦躁,蛇尾也在無意識亂動。
“你說的一會兒……”
“是人類的一輩子嗎?”
她低頭,蛇瞳死死盯著肆。
肆沒說話。
煩死了……
美杜莎漸漸冷靜下來,隨便叫來一條小蛇在手裡把玩。
“隨便你來不來!”
不過很快她又道。
“誰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呢。”
“不行……”
“我有點生氣。”
“你起來,我們打一架。”
“算了,你現在樣子碰你一下你都能死掉。”
美杜莎躺了回去。
“……等你回來一定要跟我打一場。”
“不揍你我咽不下這口氣。”
肆閉上眼睛,輕輕回應。
她似乎忘了,她讓肆先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