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不再嚎叫,怨氣不再翻滾。
就連天上黑雲也逐漸隱去,露出完整無缺的圓月,灑下片片縷縷皎潔的柔和微光。
在破敗的走私船甲板上。
已然闔上雙眼、再無心跳的黃太爺,攥著三叉的右手始終未曾鬆開,那挺立的脊背仿佛代表著他剛走完的這輩子。
從未彎過腰,從未退半步,從未懼過惡鬼,更從未墮了損將軍威名。
此刻。
坐在漁船上的林海恩,已然是徹底呆住了。
不僅是黃太爺剛剛的表現,令其有些說不出的震撼,更是因為就在剛剛他無比清晰的看到‘黃太爺’走了。
一個虛幻的黃太爺,就在剛剛朝著遠處飄走了,永遠都不會回來的徹底走了。
如今已經知曉自身特殊的林海恩,非常清楚這究竟是代表了什麼,也明白這就是所謂的死亡。
雖然心中早有預料,但親眼看到這一幕後。
林海恩那本就壓抑著的情緒,瞬間就繃不住了,豆大的淚珠如同大壩決堤般淌下,看向莫三姑抽噎的斷續道。
“三姑奶奶。”
“黃太爺爺黃太爺爺,他他走了,他走了啊,哇嗚嗚嗚”
莫三姑同樣早已是淚流滿麵,輕輕揉著林海恩的腦袋,帶著萬千悲痛的哽咽道。
“小海恩,不哭,咱不哭了。”
“黃太爺爺,他是笑著走的笑著走的。”
“三姑三姑奶奶問你,剛剛,剛剛黃太爺爺威不威風,隻要他是威風的走,那咱們咱們就不哭”
“威威風。”林海恩一邊不斷用手背擦拭著眼淚,一邊無比肯定的點頭答道。
“我從來沒見過沒見過像黃太爺爺,像黃太爺爺這麼威風的人。”
“我我也知道,黃太爺爺是笑著笑著走的,可我就是心裡難受,就是心裡難受。”
“嗚嗚嗚,三姑奶奶,可我不想不想黃太爺爺走啊。”
說完。
林海恩便撲到了莫三姑的懷裡,徹底憋不住的放聲大哭起來。
莫三姑亦是哀痛無比,心如刀絞,但還是強忍住淚光,看向坐在旁邊剛剛始終一句話未說,但卻已同樣淚流滿麵的兩位老漢,詢問道。
“才哥、生哥。”
“太爺太爺,他有交代什麼嗎?”
其中一位老漢搖了搖頭,把眼中的淚光抹去,雙眼通紅的搖頭道。
“我爹他沒交代什麼,說是說是這輩子無憾了。”
“讓我們兩兄弟,一切一切從簡,不準大操大辦,說是等到寧法師收壇後,再把他帶回家隨便隨便找個地方葬下就好。”
此話一出。
莫三姑隻覺得眼睛酸到不行,喉嚨更像是堵著什麼般,想要說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法壇上。
寧法師也是沉默了下來,盯著那依舊站定的黃太爺足足數秒,才輕聲的低語道。
“堂兄走好。”
隨即用力的深吸一口氣,又將注意力放在了這件事上。
黃太爺暢快灑脫的走了,留下了一日殺鬼百隻的赫赫威風,但這次的事情可還沒徹底收尾。
寧法師再度拿起法壇上的龍角,用力的吹響起來。
“嗚嗚嗚———”
在這低沉的號聲下。
先前離去尋找其他惡鬼的兵馬神將,從四麵八方緩緩的疾行而來。
隨著這些兵馬回來。
足足十多隻醜陋的燒灼惡鬼,也被羈押跪在了法壇前,渾身顫抖、怨氣激蕩,似乎馬上就要魂飛魄散了。
很明顯。
這十多隻的惡鬼,就是先前林海恩在張四弟背上看到的那種。
已是成功將某位村民的頭肩三火滅掉,更是嵌入了他們體內,準備取而代之的那些惡鬼。
原本好好藏在村民屍體中的它們,剛剛就是被寧法師召來的兵馬,硬生生的抽了出來。
寧法師都不願多看這群惡鬼一眼,直接用力的拍了下法尺,冷冽道。
“斬了!!”
話音落下。
幾位兵馬立刻就將刀槍斧戟高舉起來,簡單的一擊便將這些惡鬼腦袋砍落,徹底的魂飛魄散。
閭山。
一向就是以出手狠辣聞名。
平日裡即便遇到那種可殺也可點化的鬼物,寧法師秉持著能殺就殺的理念,從來沒有過心慈手軟,更不會為了感化鬼物說什麼大道理。
更不用說。
這些鬼物全部都害死人了,寧法師那可真是連一眼都不想看。
將這十幾隻的鬼物斬掉後。
寧法師便是右手掐訣開始仔細的算了起來,但短短幾秒後,眉頭就已是深深皺起,更有些詫異的自語道。
“古怪。”
“已斬惡鬼一百二十八隻,怎的還會漏掉一隻?”
“先前五營兵馬神將出動,竟也未能尋到剩下的這隻?”
一邊說著。
寧法師一邊也是踏起七星罡步,右手更快的點指起來,口中更是念念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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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一道九天雷霆平白響起,更讓寧法師為之一驚,停下了七星罡步。
但寧法師卻也算到了大概,看向撲到莫三姑懷中的林海恩,發自內心的感慨搖頭道。
“原是應在此處,應在此處啊。”
“這娃子還真是福源不淺,命格得天獨厚,神明都難以放下啊。”
寧法師現在也不再糾結最後遺漏的那隻惡鬼,看向麵前的五營兵馬,拱了拱手道。
“辛苦,諸位了。”
說完。
便拿起法尺重拍一下,舉起法壇中的收營黑旗,手中掐訣,口中更是念誦而起。
“拜請黑旗大將軍,奉命鎮守玉虛宮,身授玄天上帝敕,敕落凡間救萬民,黑旗展開分世間,百萬天兵下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