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俞隻記得自己站在萬眾矚目的高台上,倚靠著丹爐勉強支撐身體,而後眼前漸漸模糊,周圍景物也開始變得飄忽起來,仿佛置身於夢境之中。意識逐漸消散,便不可控製地身軀倒下,進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
在黑暗中,她迷迷糊糊聽到耳邊不斷有焦急的呼喚和長長歎息,伴隨著不時的丹藥和藥汁灌入口中。
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時俞隻覺得一陣陣劇痛從身體深處傳來,讓人難以忍受。她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沉重如鉛,無法動彈。想要呼喊,喉嚨亦是乾澀到無法發聲。
丹田內,微弱的靈氣在流動,意識混沌之間,時俞勉力驅動著那縷靈氣,在自己的經脈中緩緩流轉。
靈氣帶動著生泉水殘餘的生機,一點點修複著破損的道基與經脈。
這時,一枚清涼無比的靈果被塞入口中,靈果入口即化,變為一股甘甜的靈液,順著她的喉嚨流入體內。
丹田裡微弱怠惰的靈氣,在這股靈液的影響下,瞬間壯大幾倍,流動的速度亦快了許多,不多時,時俞便感覺到自己受損滯澀的經脈逐漸被衝開,原本阻塞的氣血開始緩緩流動,身體的痛苦也減輕了不少。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時俞模模糊糊辨認出是宋會長和季大師在說話。
“衡澤府這些世家宗門,在小俞兒初初展露天賦時,一個個忙不迭上前遞拜帖套近乎,如今見她傷了道基恐難恢複,立馬不吱聲不露麵了,嗬……”
“那玄陽宗副掌門先前親自到我等坐席旁邊,好一通寒暄,端的是熱情無比,如今我前去求取靈心尋慧果,卻無論如何都是閉門不見。”
“莫再說了,何止是玄陽宗,這兩日我等不知吃了多少閉門羹。”
“倒是這方家有心了,打聽到我等住處,主動送來一枚天蓮華蓮子。”
“蓮子已喂小俞兒吃下,也不知能否有效果,誒……”
時俞慢慢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床鋪上,身上蓋著一張薄薄的毛毯。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客棧房間,四壁潔白,牆角處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她艱難地扭過頭去,發現離床鋪不遠的方桌旁,宋會長和季大師正坐在那裡眉頭緊鎖,兩人相顧無言,臉上都有愁緒。
時俞嗓子又乾又痛,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隻能低低咳了兩下。
聽得低微的咳嗽聲音,宋會長與季大師渾身一震,齊齊朝床鋪扭頭看來,連忙起身奔了過來。
“俞丫頭!你醒了?”聲音間有詫異和掩藏不住的驚喜。
兩人大踏步過來,圍在她床鋪跟前,看她睜著眼睛,一時間宋會長和季大師都還有些難以置信。
很快,萬般愁緒上來,宋會長眼眶一濕,俯身坐在旁邊問道“感覺如何?”
季大師則倒了杯兌了靈草汁液的茶水來。
宋會長小心將人扶起,看季大師拿起調羹,小心翼翼喂了起來。
喝了些茶水,嗓子沒那麼乾啞刺痛了,時俞嘴唇囁喏輕動,艱難地發出些氣聲來。
兩人趕忙湊過耳朵去聽。
卻見時俞拿出大比上煉製出的化屙丹來,一字一頓尚有些發聲困難地道“會長,季大師,咳咳,您二人一人一粒。”
“此丹服下,可、化解,咳咳,沉淤的丹毒,裨益體質修為……”
修行時間越長、服用的丹藥越多,由此,體內積攢下的丹毒也會更多。丹毒化解不易,輕則使得靈氣運轉不暢,影響修煉效率;重則侵蝕經脈臟腑,甚至於影響心性、生出心魔,叫人屏障增厚、難以突破境界。
時俞選擇煉製化屙丹,也是有這方麵的考量在其中。宋會長等人待自己赤誠如此,她也該投桃報李才是。
將丹藥往前遞了遞,時俞見兩人不接,眨了眨眼。
“……”
沒想到時俞醒來,第一句話竟說的是此事,宋會長和季大師都是鼻頭一酸,一時間不知作何言語。
兩人哪有心思、又哪有臉麵收下這珍貴的四品丹藥,眸中閃爍水光,不知要怎麼告知時俞,她經脈紊亂破碎、道基受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