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巨手撥開濃厚雲層顯露而出的裂縫中,一股濃鬱的血腥氣味傾倒而下,帶著些微腐朽泛酸的古怪味道撲麵而來,眾人不由皺起眉頭,隻覺得一陣惡心。
隨著裂縫的擴大,一個巨大的東西從雲層中露出,骨碌碌轉動,帶著粘稠的液體,四周長滿了細密的毛發,仿佛一顆血色的活珠子。
“這……這是什麼東西?”沈雲失聲,一把拉住時俞的手。
眾人看了半天,才駭然發現,這竟然是一隻血淋淋的眼球!
這隻眼球直徑足有數百丈,占據了小半邊天空。眼珠中的瞳孔如同一輪血月,散發著冰冷而嗜血的光芒掃視著下方的人群,透著一股無窮的惡意,讓人感到難以言喻的壓迫。
時俞隻覺得隨著巨眼顯露,周遭空氣凝固了一般,耳膜脹痛,胸腔內心臟跳動的聲音清晰可聞。緊緊地回握住沈雲的手,掌心內一片潮濕,不知到底是誰的手心在冒著冷汗。
人群間,在巨眼注視之下,不少人捂著雙眼雙耳痛苦嘶鳴,難以支撐。
身披鶴氅的青年抬睫,揮袖一掃,湛湛青光散去,抵消了來自天空的威壓,眾人才勉強得以喘息。
時俞得以長舒一口氣,側頭看向沈雲,見她在方才威壓下麵色慘白,問道“沈學姐,你還好嗎?”
沈雲手指微動,僵硬地緩緩鬆開攥緊時俞的手,抿唇點了點頭,仰頭看向青年時,眼神中居然迸發出熱烈的神采,興奮道“副院長出手,我看還有何等宵小膽敢進犯!”
時俞亦是心中稍緩,師衍學院副院長寧竹尊者,百年前結嬰,乃是一位元嬰大能,有他坐鎮,又有這護城大陣在,眾人安危應當無虞。
隻見寧竹尊者躍上半空,手中浮現天書筆,執筆一勾,淩空寫下一個“散”字,漫天濃雲散去,景象霎時分明。
然而,並非是想象中一碧天青的畫麵,天空仍是昏沉不已,一樣幾乎有整個師衍城大小的巨物出現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方才那方圓百丈大小的巨眼,竟隻是這巨物一隅鑲嵌點綴的珠子。
“這是……”時俞仰頭,許久,才用極輕的聲音道,“一把傘。”
這是一把展開倒放的傘,傘分八骨九麵,每一骨都是由妖獸脊骨製成,每一麵都是由一層層的皮肉縫合而出,九麵都鑲嵌上各種古怪的物事,有先前那隻巨眼,還有心臟、殘肢等等,形態各異,嵌在傘麵上或是張牙舞爪或是翻滾扭曲,仿佛一幅幅活生生的地獄畫卷。
這把遮天蔽日的傘一經顯露,眾人麵色一陣恍惚,心生出無力膽寒之感,而後便聽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傳來
“衛菡萏不在,偷取鼉龍大仇今日必報!”
時俞凝目朝聲音方向看去,才發現最前方的傘骨上或坐或躺著十來人,有坦胸露乳脖掛頭骨佛珠、麵目看似慈悲的禪師,有雲鬢高盤麵容姣好的女修,亦有渾身黑氣血煞繚繞、一眼便知邪修的。
而方才出聲那人,正是為首一個穿著褐黃道袍、頭頂卻燙著戒疤的修士。
衛菡萏,時俞微微擰眉,這是師衍學院院長名諱。
院長不在,副院長主持大局,這群人敢來叫板,必然是有不懼副院長的底氣,如此,這戒疤修士大概率也是位元嬰大能。另外十幾個,恐怕也有不弱於金丹的修為。
寧竹尊者淡淡開口“鼉龍棲息無量海,何時為你血神殿私物了?”
鼉龍……時俞想到曾在古籍中看到過的記載,這是上古神龍的變種旁支,形似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有風雨,能夠催動天地之力,極為強大。
而這血神殿……她並不曾聽說過,看此架勢,估摸著是什麼邪宗魔門。
沈雲悄悄附在時俞耳邊“五年前,院長與一隻化形鼉龍結契,說的大抵便是那隻。”
戒疤修士哈哈大笑“無量海為我血神殿內海,內中生靈,自俱是我血神殿私物!交出鼉龍,或有轉圜之機,否則……血神傘一出,你這師衍城難保。”
寧竹尊者輕笑一聲“大言不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