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日夜不休地銘刻陣紋,一連小半月過去,陣石才算刻了個七七八八。
這日時俞正捧著塊空白陣石銘刻,江亭川走至她跟前,並未出言打擾,隻是拿起一兩塊她刻好的翻看兩下,麵上不動聲色,隻眼眸中閃出一二分異彩。
他剛一過來,時俞便察覺到身側人影,也並未抬頭,直到刻完手中這塊陣石,才望過去“江師長?”
“嗯。”江亭川放下手裡石頭,側過臉來,將時俞上下打量了一番,繼而略帶笑意,緩緩開口道,“小俞啊。”
時俞被他看得心裡發毛,扯出抹笑來“師長有何吩咐?”
“還記得招生考核那日,你是經我手被選入學院的。”江亭川露出欣慰回憶之色,“如此,也算有幾分緣分,可對?”
時俞不知他是何意,隻能順著他話去答“自然。”
江亭川複又翻看了遍她刻好的陣石,斟酌了片刻,才道“你道途受限,修行路上想要更進一步難上加難。”
“不若跟在我身後,一門心思鑽研陣法吧。”
江亭川此言,便是動了收徒的心思。像時俞這般在陣法上如此有天賦和悟性的學員,他這麼多年,還真沒怎麼見過。
師衍乃是學院,和宗門、世家不同,學員和學院之間並沒有強製的歸屬關係,師生之間也並無太多約束。
但師長也是可以收徒的,一旦被看中收入門下,就有了一層師徒關係,自會比尋常的師生關係要更親近些。有師長相護,所能享受到的資源待遇也會大有不同。當然,與之相對的,所要受到的約束和責任也要更多些。
江亭川在師衍學院一眾師長中,因多半時間都在研習陣法,修為算不得十分深厚,略遜於其他師長,但他在陣法一道頗有建樹,是天元郡赫赫有名的陣法師,聲望地位反要比一般師長更尊崇些。
能被他看中,起了收徒心思,換了師衍學院任何一個學員恐怕都要感恩戴德、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了。
時俞也不免有幾分心動,心知在天元郡毫無根基的自己,若能有這樣一位師父在身後,必會幫助良多,日後行走在外,旁人也會因她這層身份忌憚許多。
隻是……
江亭川以為她是人道築基,此生修為難有再進一步的可能,未嘗不是抱了幾分垂憐之心,想要予她另一條道途,即跟著他專研陣法。
但時俞心知自個兒不可能大半精力都放在陣法上,努力修煉有朝一日重回中洲才是她眼下要事。
江亭川以為自己此話出口,麵前這小丫頭該滿麵激動地立即答應下來才是,卻不想她竟猶豫思索了好半晌,叫他感到十分意外。
這邊,時俞已然抬眸,如實說道“江師長,人力有窮時、世道不由己,我所求大道乃一往無前。”
江亭川聽了,眉頭微微一皺,未曾想過自己難得起了收徒心思,還會被人拒絕的,一時不知是好笑還是什麼。
看著拱手行禮的時俞,他有些失望,更多的還是意外不解。
但江亭川也沒有強求,頓了頓,說道“你也不必這般快就做下決定,日後想開了,我此言依舊作數。”
他隻當時俞是年少無知。
誰年少時不曾追求過那虛無縹緲的長生大道?
隻是修行一途艱難險阻、重重關隘,若非大毅力、大機緣之人,如何能尋得大道?
這丫頭人道最末等築基,等過個年遲遲不能突破,屆時碰一鼻子灰回來,總會想開的。
修士壽元悠長,他也不急。
時俞聽他這樣說,不免感激行禮“多謝江師長厚愛。”
江亭川擺了擺手,道“行了,繼續乾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