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在很久以前,李澤嶽並不理解這句詩的含義,隻覺得黃庭堅當真不愧為大文學家,能寫下如此意境深遠的千古名句。
直到許多年以後的某一個下午,
他率領著數萬天府鐵騎,站在那座飽經戰亂、屍橫遍野的定北關前,凝望著艱難站立在那道破敗城牆上,被鮮血染透戰袍的那道緋紅倩影。
他才恍惚記起。似乎就在數年前的某一個春天,同樣是窗外春風拂麵,桃花盛開的時節,就在距定北關千裡之外的京城,一切都是那麼的祥和而美好。
那位身著紅衣的女子,也是同樣以一種極為突兀的方式,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李澤嶽也忽然記起,同樣是在那一天,自己向那位和自己糾纏了二十餘年的女子,對著窗外盛大的春風,許下了一生最重的承諾。
……
李澤嶽循聲轉過頭,那張他熟悉的、精致無比的麵龐此時已經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美麗的鳳眼中不含任何感情,修長的手指已經握上了腰間的長劍。
看清來人,李澤嶽用力地、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確定不是喝多酒後出現的幻覺,這才深吸一口涼氣。
他終於明白那群家夥怎麼一個個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樣了。
完蛋了。
一時間,李澤嶽腦海裡隻剩下了這三個字。
“清遙!你怎麼來了?”
他不由自主地向後撤了一步,哆哆嗦嗦地問道。
他們剛才說的話,她全聽見了?
老鴇在後麵顫顫巍巍地向雅間內的姑娘們擺了擺手,讓她們趕緊離開這片是非之地,自己也緊跟著離開了這層樓。
通過剛剛在屏風後聽到的對話,此時老鴇終於確定了這紅衣姑娘的身份。
她猜的沒錯,這位,就是那位當朝太傅的孫女,定北侯爺家的長女,以及……
“李澤嶽,你說一個人的臉皮怎麼能這麼厚呢?”
一邊說著,趙清遙一邊從腰間把長劍取了下來。
眸子緊緊盯著眼前這個已經相識十數年的男人。
一天打不過我,就一天不娶?
喝點酒就在這吹牛皮?
你把我當作什麼了,就那麼有恃無恐麼?
背著我偷偷跑來青樓喝花酒?
還帶著我弟弟?
“我若是不來,能聽到你這慷慨激昂的發言嗎?”
李澤嶽眼睜睜看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青梅竹馬那好看的眼睛裡怒火越來越旺,也有些不知所措,忙擺手道
“清遙,你聽我解釋。”
錚!
一道清亮劍光閃過,趙清遙已是拔劍出鞘。
臥槽!
李澤嶽瞪大了眼睛,看著上方被劍光攔腰斬成兩半的燈籠,他沒想到趙清遙竟然給他來真的。
這就有了最開始的那一幕。
“李澤嶽啊李澤嶽,你膽子怎麼就這麼大呢?”趙清遙冷冷道。
縮在一旁的趙離見事情好像大條了,鼓起勇氣伸著頭喊了一句“姐……”
“你閉嘴,一點好都不學,還敢跟著他來青樓,一會再收拾你!”
趙離不說話了。
一旁的好兄弟們全都縮在位置上,戰戰兢兢。
“媽的。”
李澤嶽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指望不上他們。
看清遙如此生氣的架勢,不讓自己受些苦頭,這件事是過不去了。
還得靠自己想辦法。
心裡這麼思考著,他眼睛滴溜溜開始在房間中四處掃視,尋找著脫身的機會。
觀察到東邊那側的窗戶打開著,李澤嶽略一思考,心裡有了主意。
無論如何他今天是不能當著這幾個臭小子的麵被揍一頓的,那樣丟人可就丟大了。
“等一下,我有話要說!”
李澤嶽往後退了兩步,著急忙慌道。
趙離老老實實坐在軟榻上,看著自家姐姐無動於衷地持劍對準了自家“未來姐夫”,一步步逼近著。
他腦海中已經想象出了李澤嶽淒慘的模樣,
於是,他有些不忍地……
睜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