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百官穿過乾門,跨過了龍首渠之上的禦橋,來到了一個縱深六百餘米的廣場之上。
而廣場的儘頭,則是這座皇城的中心,太元殿。
這座主殿,隻有在重大祭典和節日時才會使用,平日朝會並不在此召開。
此殿建於十五米的白玉高台之上,官員們需要通過大殿東西兩側的坡道,穿過這座太元殿,來到“三大殿”的第二座宮殿——宣政殿。
兩座大殿的距離並不短,禦道長長延伸著,似是望不到儘頭。
就仿佛隻有足夠的廣闊和恢宏,才能體現出這座宮城主人的偉大和至高無上。
孫胡中雖然有些累,但倒也習慣了。他年輕時便在刑部當值,雖是文官,但也時常跟著去調查案子,自是練就了一番身手。
隨著官越做越大,身體也就被整日的案牘之事和無數的酒局應酬拖垮了,年紀再一大,徹徹底底是沒了年輕時的精力。
“這五日一朝,上朝時走的這段路,還真是這些年唯一鍛煉身體的方式了。”
孫胡中微微喘著氣,心裡打趣著自己。
其實五十多歲的年紀,倒也並不是多老,但總得為自己身體不行找個借口吧。
踏上長長白玉台階,宣政殿兩側已有金吾衛執劍佇立,從殿門外向內望去,已經隱約可以看到那座高高的龍椅。
百官們魚貫而入,文武官員站立在廣闊大殿兩側,等待著那位九五至尊的到來。
“陛下到——”
一道尖細的聲音在宣政殿內響起,孫朝中認得這已經聽了幾十年的嗓音,是皇帝的貼身太監李蓮恩。
“臣等參見陛下。”
“吾皇萬歲。”
宣政殿內,滿朝公侯朱紫,齊齊跪於龍椅之下。
“眾愛卿,平身吧。”
孫胡中從地板上站了起來,抬頭看向了禦台上的龍椅,那原本空無一人的位置,已然出現了一位明黃的身影。
他就斜靠在龍椅上,胳膊撐著扶手,拳頭抵著腦袋,居高臨下,注視著殿內他的這些臣子們。
初晨的太陽緩緩升起,陽光透過大殿穹頂的縫隙,一束束照耀在那座龍椅上。
孫胡中一時有些恍惚,這一瞬間,他出現了一種錯覺。
就仿佛再過十年、百年、千年,皇帝依舊會坐在那裡,斜靠著,他的視線會透過大殿,穿過皇宮,就這般凝視著他的江山,亙古不變。
那禦台下,還站著一個身著金織團龍赤色朝服的年輕人,含著笑,靜靜侍立在那裡。
大寧太子,李澤淵。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大太監李蓮恩尖細的嗓音再次響起,拉開了此次早朝的序幕。
“臣有本奏……”
……
孫胡中站在朝臣隊伍中,看著工部的一名官員跟戶部剛剛升上來的左侍郎錢立升吵的麵紅耳赤。
“水患自古便是民生的重中之重,拓寬河道、修建堤壩,哪個不需要銀子,你莫非就忍心看著我大寧黎民百姓生生被洪水衝走,萬畝良田被大水淹沒不成?”
“我忍心看著百姓被衝走?你莫非不知治水工程本就是個無底洞不成?這些年戶部往你工部督水司調了多少銀子,一筆筆可都在賬簿上寫著,你還好意思質問本官。
你們督水司建的大堤呢,開的渠呢?整日就知開口要銀子,倒是先為百姓做些實事出來,再向本官開口要錢吧。”
工部官員被戶部侍郎錢立升說的啞口無言,他心裡知道,自國庫中調下去修建堤壩的錢,層層克扣,自京城起,道、州、縣,每一級的官員們又有人多少心憂百姓,從京中撥下來的銀子又有多少能從那些貪得無厭的官員們真正流入想做事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