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絕想不通,安昭良揪著床沿,眼神有一瞬沉痛,但他並不想多說,自家的秘辛,怎能在外人麵前多言。
“咳咳……無名,你去……召如欽回府……”
他忍著咳嗽吩咐一旁的曹伯,抬眸看了一眼寧絕,又多加了兩句“讓老三安靜些,金虎營暫時就讓穆林去管著吧。”
“是。”曹伯領命下去了。
若不算梁上的暗衛,這屋裡也就隻剩下三人。
安昭良平複心緒,望著麵前的兩個少年,許久才問“如欽是個好孩子,可你們真的有把握將他扶上王位嗎?”
老二、老三可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軟柿子。
“隻要王爺不阻,下官必當竭力。”寧絕微微頷首。
“嗬。”
安昭良嗤笑了聲“寧大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本王還能怎麼阻?”
鎮國大將軍的威名,六十萬大軍的震懾,這讓他怎麼阻攔,拿什麼來阻攔?
他想護住潞州四城的封地,更想保住自己這一脈的延續,有所顧慮的後果,就是得不停的退讓,哪怕這是他不情願的。
寧絕無言,站在自己的立場,他這一局大獲全勝,可若是易地而處,他也十分理解對方的被逼無奈。
“王爺高義,下官敬佩。”
這事若換了彆人,指不定就是個魚死網破,他也就是仗著燕王的仁慈,才敢出言不遜,信誓旦旦的站在這裡。
“嗬……你這話可不像是在恭維本王。”
安昭良氣息不穩,道“什麼仁德,什麼溫良,無非是軟弱無能而已,本王知道,世人稱我為無作之子……若非……得皇兄護佑,我早已是黃土一捧……”
他說著,語氣越來越弱,話斷斷續續,在往昔記憶中久久沉淪“本王此生……無作無為……不曾造惡,亦不曾虧欠……唯明昇一事上糊塗一次,卻也因此悔恨半生……”
一滴清淚滑落,安昭良緩緩倚靠在床頭,渾濁的瞳孔逐漸失焦“如今悔恨將何益,腸斷千休與萬休……”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看著就要失力往後倒去,寧絕大驚,三兩步快速上前將人扶住。
“王爺,王爺……”
他攬著老人削瘦的肩膀低聲輕喚,安昭良失重靠在他身上,卻已經沒了回答的力氣。
寧絕有些著急,伸手拿過床邊小桌上的錦盒,打開,從裡麵取了顆小小的藥丸塞進他嘴裡。
天乾這時也走了上來,他彎腰拿起安昭良的右手,探了探他的脈搏。
“怎麼樣?”寧絕問。
天乾仔細摸索後,臉色凝重,默默搖了搖頭,氣若遊絲的脈象,已經是大漸彌留了。
寧絕收緊了眉頭“可還有什麼法子能讓他再清醒幾天?”
天乾沉默,方法是有,但隻怕會遭些罪。
“如果用銀針封穴,興許還能保他七八日。”
“不過這是以命換命的方法,氣血倒流,雖能暫時恢複精氣神,但時間一到,將七竅爆血而亡,並且活著的這幾日,都會遭受白蟻噬心的痛苦……”
這是他們暗衛在將死之際用來激發自身最後一絲潛能的方法,雖然有用,但也確實殘忍。
寧絕啞然,雖然他還想留著安昭良來牽製一下潞城的幾方勢力,但要如此折磨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他也著實不忍。
思慮一番,他還是狠不下心。
罷了,生老病死,時至則行,他沒必要連這點都不允許。
寧絕長歎了口氣,鬆開扶在肩上的手,正打算將人放到床上躺下時,在續命藥的作用下再度提起一口氣的人微微抬起了眼皮。
大約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安昭良幽幽張嘴,聲音輕如蚊吟“我……願意……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