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泱泱的頭顱低下,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屋簷,寧絕在一旁看著深感震撼,心中也不免歎息,不愧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梟雄,氣勢比文官強了不止一點。
殿前爭辯還在繼續,文官說“打仗不是嘴上功夫,就以目前國庫的狀態,賑災過後,那十萬大軍都不一定能走到車彌邊境,更何談與自來高大勇猛的車彌人對戰?”
武官反駁“現在不打,等車彌軍隊日漸壯大,再與古羅聯手,那我們就成了甕中之鱉,屆時兩刃夾擊,局麵隻會比現在更糟糕。”
“腹背受敵固然可怕,但那隻是未知之數,如今我大昇動蕩不安,若在此時分力去對抗車彌,從而被古羅乘虛而入,又當如何應對?”
“左不過來一個打一個,古羅膽敢見縫插針,我等必讓他們付出代價……”
“魯莽之言,你當古羅是什麼好拿捏的軟柿子嗎?若真那麼好對付,十年前就該滅國了,又怎會存在至今?”
“……”
論嘴上功夫,武將真難勝過文官,一番爭論下來,那群猛漢子被堵得連連啞口,一個個怒目圓睜,又不敢過分發作。
大殿裡騷亂不斷,啟安帝跟看戲一樣,等他們吵完了,才不緊不慢的清了清嗓子,道“諸位愛卿所言皆有道理,車彌、古羅不應縱容,而沙洲旱災,青州洪澇也確實需要耗費大量國力物力前去治理……”
“所以,爭辯無用,朕更想知道,諸位能否想到兩全其美之法?”
他等了將近半月,不是想聽這些翻來覆去的話題。
眾人聞言噤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垂首搖頭,瞬間全都安靜了下來。
果然,還是老樣子,一提到關鍵點,無論武將還是文官,誰都沒了主意,就好像剛才的喋喋不休是一場幻夢一樣。
啟安帝氣得攥緊了拳頭,他想點人答話,但看到那一個比一個低的頭顱,滿腹鬱氣堵在喉嚨口,真叫人發脾氣都沒了興致。
“父皇,兒臣有一言,不知能否可行。”
就在一片鴉雀無聲當中,安崇鄴站了出來。
啟安帝眸子一動,立刻坐正了身體“說來聽聽。”
安崇鄴躬身行了一禮,道“兒臣認為,既是國之災禍,那也應當舉國互助,譬如青州洪澇,殃及四城十八鎮,但周圍其他州縣城鄉並未受難,相反,常州還因雨水豐富受益匪淺,因此……”
“父皇何不下令,讓常州及周圍城鎮的官員,帶領兵卒百姓前去青州受災之地防洪挖渠,一城之力若不堪為用,那便舉十城二十城,如此就算是一人一捧土,也足夠填滿青州被衝垮的山巒了吧?”
天災人禍,並非一人一城之責,既然都是大昇子民,平日受國家護佑,那危急關頭,也該各儘一份力,眾誌成城,齊心協力,才可能有勝天半子的機會。
啟安帝沉默了,餘下官員也紛紛深思。
季臨深深皺眉,率先提出質疑“即便如殿下所言,人員方麵可以調動,但重建百姓住宅,防洪挖渠、救災過程中需所要花費的銀錢,還不是一樣要從國庫調用。”
目前最大的難題,就是沒錢,或者說,錢不夠,要打仗就無法賑災,賑了災就沒有軍資支持將士們對抗車彌、古羅兩國。
一內一外,兩難境地,舍哪一方都會造成無法估量的後果。
最終,這一場朝會還是沒討論出來個具體的結果,百官爭吵的聲音擾得啟安帝頭腦發脹,下了朝後,寧絕和幾個內官抱著一堆折子進了昭仁殿。
啟安帝先是在議政殿與安崇鄴聊了半個時辰,用完早膳後,才到昭仁殿批閱奏章。
寧絕將奏事、請安、謝恩的折子分類整理,等啟安帝到了,便可依照輕重緩急依次審批。
小廂房裡,寧絕正寫著文錄,婁公公走進來,拱了拱手說“寧大人,陛下到了。”
“是。”
寧絕應了一聲,立刻收拾東西去殿前。
昭仁殿中,啟安帝正執筆在奏折上批注,不知遇到了什麼難題,他眉頭皺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