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趙嫂子和顧霖幾人一起準備年夜飯,趙嫂子是主廚,顧霖是副廚。鄭顥和趙家父子打下手,洗菜的洗菜,端菜的端菜。
下午,村子裡家家戶戶都準備好祭品上山祭祖。
趙嫂子裝好雞鴨魚肉,給顧霖遞上一壺酒道“去吧,和鄭獵戶說一些話。”
顧霖是在鄭獵戶死後才穿過來的,所以,對於鄭獵戶,他並沒有什麼感情。
但自己剛穿過來最艱難的時候,住著對方的房子,花著對方的錢,顧霖覺得自己去祭拜一下對方是應該的。
顧霖和鄭顥穿著厚厚的冬裝和棉靴走出家門。
近幾日連著下雪,下河村地麵上的雪早已沒過鞋麵,自家的雪大家夥都會掃,但無人之地的雪堆了厚厚一層。
顧霖拄著枯木,順著前麵上山祭祖的村民們留下的腳印往前走。
鄭顥提著祭品,他拿著酒壇,兩人穿過平坦的雪地來到山腳下。
山上的路比平坦的雪地更難走,顧霖看著結冰的坡道,轉頭叮囑鄭顥道“待會兒上去的時候小心一些,彆摔倒了。”
鄭顥點頭道“顧叔也要小心。”
顧霖走在前麵,他從未在冰天雪地的時候爬過山,顧霖小心翼翼地踏上陡峭的坡道,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腳下打滑摔了下去。
他望著上頭高聳的山峰,不禁慶幸當初原主為鄭獵戶選墓地的時候沒有選很遠。
爬了一會兒山,顧霖和鄭顥來到比山腳處稍高的一點地方,茫茫雪地,顧霖找不到鄭父的墳墓。
身後的鄭顥上前一步,站在顧霖身前,他抬眸往四周望了一下,然後把祭品放在雪地上,再朝著一個地方走去。
鄭顥背對著顧霖,所以,顧霖並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麼。
直到鄭顥停下手上的動作,側開身子時,顧霖看到原本空無一物的雪地上出現了一塊木牌。
那是鄭獵戶的墓碑。
從竹籃子裡拿出一塊布巾,鄭顥微微仰頭,擦乾淨墓碑身上的雪花和灰塵,而後,他開始清掃起墳墓周圍的積雪。
顧霖看到後,抬腳往前走去想要幫忙。
鄭顥轉身,攔著他道“顧叔現在身體虛弱不要碰雪,我把父親墳墓附近的雪清掃乾淨就可以了。等天氣回暖後,我們再過來掃墓。”
他對顧霖道“父親不會怪我們的。”
尤其不會怪你。
顧霖便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了,他看著鄭顥拿著帶過來的鐵鏟清掃鄭獵戶墳墓周邊的積雪。
待積雪清掃完畢後,鄭顥轉頭對顧霖道“顧叔,把酒拿過來吧,我們可以祭拜父親了。”
“好。”顧霖轉身,連酒帶著其他祭品都拿了起來。
他走到鄭顥身後拿出酒杯,鄭顥望了望天空漸漸下起的小雪,而後轉頭對顧霖道“顧叔不用杯子了,父親生前不拘小節,喝酒向來都是大碗大碗的喝,直接把一壇酒倒下去,讓父親喝個痛快。”
顧霖便提著酒壇,抬腳走近墓碑。
他手腕微抬,酒水從壇子傾瀉而出,一會兒,一壇酒水皆倒在鄭獵戶墳墓前的一塊雪地上。
顧霖原先對著鄭獵戶的墳墓沒有什麼感覺,但倒完酒水後,再次抬眸看了看身前的墓碑,顧霖心間不由得觸動了幾下。
顧霖心裡微微歎道你安息吧,我既然受了你的恩惠,便會幫你照顧好小顥。
鄭顥也擺好了祭品,而後在鄭獵戶的墓前跪下。
看著眼前一幕,顧霖生出些許猶豫,因為按照原主的身份好似也要下跪。
鄭顥微微側頭看向顧霖,稚氣的麵容帶著沉穩與安撫“顧叔不用跪,我為人子祭拜父親,下跪是為綱常倫理。”
顧霖想著不用跪便好,他現在已經冷的不行了,如果真的跪在雪地裡的話,怕是又要生一場大病了。
轉頭看向墓碑,鄭顥黑色的眼睛所蘊含的情緒十分複雜。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父親未去世前的麵容,同時,回想起這幾個月所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後,他的思緒停留在顧父顧母強迫顧叔改嫁,顧叔為此難過流淚的一幕。
顧叔不願改嫁,不想嫁去其他家受苦。父親,我如今年歲尚小,無人將我看在眼裡,但我會代替你好好保護顧叔,不讓彆人傷害他。
顧霖安靜地站在一旁,雖然鄭顥一言不發地跪在鄭獵戶墳墓前,但他知道對方肯定有許多話要和鄭獵戶說。
所以,他耐心極好地在等待著。
本以要等上許久,不想才過去一會兒,鄭顥便從雪地上站了起來。
鄭顥轉頭對顧霖道“顧叔,我們回去吧。”
顧霖小心地觀察著鄭顥的神色,見對方眉間雖有些許低沉,但無過度悲傷之意。
顧霖微微放心,不過,他又想起一件事,對鄭顥問道“你不去祭拜你娘嗎?”
聽到顧霖的話後,鄭顥原本凝著的臉一怔,平靜的神情出現一抹恍然“她不在這裡了。”
“嗯?”顧霖有些不明白。
鄭顥看向顧霖道“我娘當初患了疫病,整整熬了三個月,但還是沒有救回來。父親本來想把她埋在後山,但官府不允許,最後衙役把我娘的屍體拉走燒了,骨灰也由官府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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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得過疫病的人的東西都要全部燒毀,所以,我娘連個衣冠塚都沒有立。”
說完,鄭顥微微低首。
沒有想到原著中未曾提及的男主母親竟是因為疫病而死,顧霖心間劃過一絲心疼。他不敢想象年幼便能記事的鄭顥是如何度過驟然失去母親的痛苦的。
他抬手,輕輕地撫摸著身前半大少年的腦袋。
感受到來自頭頂的溫柔撫摸,鄭顥微微抬起頭仰望著顧霖。
顧霖神色認真地對鄭顥道“我們日後可以在家裡為你娘立個牌位,這樣我們逢年過節就能祭拜你娘了。”
鄭顥從前也有這個想法,但身邊的長輩都勸他說於禮不合。
眨了眨眼睛,冰冷的雪花好似掉進鄭顥的眼裡,刺激的他的眼眶湧上一股熱氣。
鄭顥對顧霖道“顧叔謝謝你。”
沒有錯過對方眼眶泛起的微紅,顧霖掌下微微用力,揉了揉鄭顥的腦袋。
下山時,兩人一路靜默無言。
顧霖沒有說話,想讓鄭顥好好消化消化情緒。同時,他想著回去後該怎麼讓鄭顥開心起來。
鄭顥忽然開口道“顧叔。”
“嗯?”顧霖轉頭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