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人領回家中,即便趙嫂子知道顧霖去買奴仆,但當看到對方領著一群人回來時,趙嫂子仍然驚訝了。
她放下手上的帕子,和趙大哥迎上前去問道“霖哥兒,你怎麼帶這麼多人回來了?”
顧霖道“待會兒我再和你說,嫂子。”
說完,他轉頭對自己身後一群人道“這兩位是我嫂子和大哥,你們以後叫趙嫂子和趙大哥就好了。”
林小幺一群人喏喏應是。
接著,顧霖轉頭對趙嫂子道“嫂子,你先領他們去清洗一番,裡麵有好幾個哥兒和女子。”
看著麵前烏泱泱的一群人,趙嫂子的腦子雖然仍懵然著,但因為一直以來都是顧霖說什麼,她便做什麼。
所以,對於不明白的事情,趙嫂子便按照顧霖的話做。
顧霖抬起掌間握著的細小手臂,神情顯出些許猶豫,而後,他對趙嫂子道“嫂子,你幫他洗一下澡,他還小,待會兒你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傷。”
趙嫂子早便注意到顧霖身旁的孩童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對方去買奴仆,卻帶回來一個孩子,但趙嫂子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
她上前幾步想要牽小孩的手,小孩卻怯生生地往後退了一步,躲在顧霖身後。
顧霖見此蹲下身體,和小孩麵對麵,對上對方清亮懵懂的雙眼,顧霖道“放心,嫂子不會傷害你的,跟著嫂子去清洗吧。”
孩童盯著身前的顧霖許久沒有反應,而後他輕眨一下眼睛,慢吞吞地鬆開顧霖的手,從他身後走出去,在趙嫂子再一次向他伸出手時,孩童把手放了上去。
趙嫂子領著一行人離開後,顧霖對身前的趙大哥道“趙大哥,你去衣鋪買幾件衣裳回來,他們身上的衣裳清洗後都不能穿了。”
趙大哥點頭應是,立馬轉身離開。
原本因為站滿人略顯擁擠的院子,刷的離去那麼多人,一下子便變得空曠許多。
顧霖在大堂上找了個椅子坐下,鄭顥沒有說話,默默跟上去坐在他的身邊。
兩人相處時少有這般沉默,顧霖總有說不完的話,如今對方卻沉默不語,可見心情並不美妙。
原本等待著顧叔主動開口,同自己訴說心底的沉悶,但身旁的年輕哥兒隻是微微低首,左手端起桌上的茶盞,右手拿起茶蓋,有氣無力地撇去茶水上的茶葉。
沉吟片刻,鄭顥開口問道“顧叔,可是還為買賣奴仆一事而感到不虞?”
即便再是少年老成,但當看到自己最在意的顧叔悶悶不樂時,鄭顥也難以做到心如止水。
沒有繼續沉默,顧霖張開嘴唇,鄭顥的心底卻是一沉。
刮動著手上的茶蓋,顧霖的目光停留在淺黃茶水中漂浮的茶葉上。
他微微搖頭道“並非全然如此,我不過是看到那些孩子,有些物傷其類罷了。”
本以為自己早就不在乎幼時被拋棄的經曆,但今日買下那孩子時,顧霖發現自己的內心深處仍然對此耿耿於懷。
當骨瘦如柴的幼小身影抓住自己,用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看向自己時,顧霖的身體逐漸僵住了。
因為這樣的場景,顧霖似曾相識。
年少時多少次午夜夢回,顧霖渴望能擁有一個家。
小的時候,每當有夫婦來福利院領養孩子時,福利院的孩子們都會一擁而上,用渴望的目光看向前來的夫婦,希望自己能夠被對方收養。
顧霖天生沉默內斂,領養孩童的夫婦都喜歡外向活潑的孩童,所以顧霖並不在領養孩童的夫婦的選擇內。
顧霖渴望地看著來往的每一對夫婦領走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剛開始羨慕難過,不停地責怪自己為什麼不能活潑開朗一些討人喜歡呢。
然而,隨著年歲的增長,學業,生活的壓力漸漸落在顧霖的肩膀上,顧霖沒有時間和精力在意這些了。
今日牙行的孩童令顧霖瞬間想起自己,他們同樣孤獨一人無父無母,不同的是顧霖是被父母拋棄的,而這位孩童的父母沒有拋棄他,卻因為重傷去世,留下他一人了。
聽著身旁年輕哥兒低垂的語氣和話語,鄭顥的神情微微一動。
他的眼裡劃過幾分晦暗不明的情緒。
原來,顧叔從始至終都是一人嗎?
克製住心中諸多疑問,鄭顥微微閉眼轉而張開,他嘴唇微張喚道“顧叔。”
這聲顧叔不似尋常輕聲輕喚,帶著少年獨有的微沉嗓音,顧霖的視線從茶蓋上轉移開。
顧霖抬首看向鄭顥,對上身旁年輕哥兒的雙眸時,鄭顥才發現對方往日充滿生氣的眼睛如今浮現著黯然。
看著年輕哥兒那雙不同以往,略微暗淡的雙眼,鄭顥說道“我和顧叔的遭遇相差無幾,我自幼父母雙亡年幼無依,如果不是顧叔收留養育我,我隻能活在他人屋簷下,看人臉色行事。”
“我雖沒有經曆過顧叔的遭遇,但不管從前如何,如今我和顧叔是彼此的家人,我們永遠不會拋棄彼此。”
鄭顥向來不喜歡一句話重複多次,但在顧霖麵前,他一次又一次地保證“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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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霖的低迷情緒主要源自於回憶起年幼時的遭遇,但他如今經曆過許多事情,對於這些消極的情緒,他隻需要一段時間來默默消化便好了。
不想鄭顥如此在意自己的情緒,一直在安慰自己。
看著身旁滿心滿眼皆是自己的鄭顥,顧霖忽然覺得自己迷障了。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反複無常,優柔寡斷了。
過去的都過去了,既然彆人不珍惜他拋棄他,那麼,他更不應該為此感到難過,否則,除了會傷害自己和身邊在意自己的人外,沒有任何好處。
原先臉上的無精打采全部消失,顧霖的神色宛若雨過天晴對鄭顥道“是我一時糊塗了,現在沒事了。”
見顧叔想明白了,鄭顥微微放心,但他心底那抹沉重仍未散去。
他看出來了,或者說三年前便知曉眼前的顧叔不再是從前那個顧林了。
那眼前的顧叔是誰?
山精野怪?
還是孤魂野鬼?
鄭顥都不在乎,於他而言,不管顧叔是前者還是後者,他隻知道眼前的年輕哥兒是關愛自己,護佑自己的顧叔便夠了。
既然知曉對方不是顧林,那麼顧父顧母便不可能是對方的爹娘,所以,顧叔經曆了什麼,才會說出物傷其類這般的話語?
看著好不容易臉上重新掛上笑容的年輕哥兒,鄭顥的眼神沉了沉,沒有問出口。
趙大哥買完衣裳回來送到後院,讓林小幺一行人換上。
片刻後,趙嫂子帶著一行人從後院走出來。
不得不說,清洗一番後,林小幺一行人發生了巨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