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林姝靜臥於床榻之上,反複難眠。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方才薛文所言
“六年前,我姝兒受了傷,蘇醒後便渾渾噩噩,起初為父還以為是受了刺激,而後才察覺姝兒似乎忘卻了以前的事……
所幸……所幸我的姝兒回來了,彼時在桃花村,姝兒望向為父的第一眼,為父便知曉,是姝兒……”
思忖至此,林姝再次翻身,依薛文所言,那她想必就是真正的‘林姝’,隻是中間應是被人占了身體,最終機緣巧合她又回來了?
也不知是否因她本就屬於這個世界,對於前世的諸般事宜,她已然開始逐漸淡忘,反倒是這個世界的記憶愈發清晰……
同樣難以入眠的還有薛文。
他深知以姝兒的才情,遲早會考到京城去,以往隻覺不會如此之快,並未放在心上。故而當這一日即將來臨之際,他心中既懼怕又迷茫。
京城!算來已有十八年未曾踏足了,當初被迫狼狽逃離,此番回去,不知那故人是否還記得自己?
想到此處,薛文抬手輕撫眼角的細紋,不得不說,薛文能有林姝那般容貌出眾的女兒,其自身也是頗為出色的,即便如今已不複當年的驚豔,卻也彆有一番韻味。
……
桃花村。
林大鳳自二月縣試張榜,得知林姝為案首之後,便如失魂落魄一般返回了桃花村。
她難以置信,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寶貝女兒,竟連榜單都未入,甚至在考前欺騙自己,賣掉家中十畝地,換取銀錢去打點關係。而林姝,竟然成了童首,這到底是為何?那個小野種,究竟憑什麼?
那日行至村口,林大鳳還偶遇了幾個愛嚼舌根的男人,那幾人在她耳畔喋喋不休,詢問林月是否考中。她煩不勝煩,隻隨意胡亂的點了點頭,不過半日,全村便皆知她家出了個童生娘子……
這段時日,林家因林月讀書、賣地致使家境貧寒,而林月又娶了個不省心的,終日將家裡鬨得雞犬不寧。
然而,村裡人都誤以為林月考中了,對他們多有照應,故而日子倒也還過得去。
起初,林大鳳知曉村裡人有所誤會,本欲解釋清楚,可後來她嘗到了這誤會帶來的甜頭,便想要將錯就錯。反正村裡人或許半輩子都不會去縣裡,定然不會察覺……
且自己不久前還不慎染上賭癮,欠下不少外債,若是村裡人知曉實情不再幫襯自己,那必定會被賭坊的人打死。
隻可惜,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村裡村長的兒子林誌,七月初嫁到了縣裡。前幾日,林姝考中解元的消息也傳回了縣裡。他心生疑惑,多方打聽後才知曉,這林月竟然早已落榜,還欺騙了桃花村所有人。於是,他急忙收拾行囊,趕回了娘家……
“娘!娘!不好了!”林村長家的兒子林誌尚未進門,便高聲呼喊。
“何事不好了?你娘好得很,你這臭小子……”林村長尚未開口,他的正夫吳氏便扔下手中的掃帚,開口斥責。
“哎呀!爹,我不是說……”娘。”林誌先是從廚房簷下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灌了一大口,才繼續道
“娘,我前幾日聽聞……,後經仔細打探方才知曉,林嬸子家的林月壓根兒就沒看中,中舉之人乃是林姝,此消息前幾日已傳至縣裡,據說是什麼……什麼元來著!”
“解元?”林村長渾濁的雙眼驀地睜大,忽地從門檻上站起。
“嗯!正是這什麼解元。我家妻主說,這是第一名的意思!”林誌言罷,複又一臉義憤填膺
“娘,此事萬不可善罷甘休,這林嬸子一家實在是無恥之尤,竟敢謊稱林月中舉,誆騙咱們全村人供養她們,實則她早已被書院除名……還有那林月的夫郎朱氏,平素裡對咱們呼來喝去……”
“走,去林大鳳家問個明白。”林村長怒不可遏,此時她已大致相信了兒子所言,不過仍欲親口向林大鳳求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