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九年臘月三十，西曆一九三〇年元月三十日。紐約唐人街的斜陽將最後一道金暉灑在路邊商號的雕花門楣上，掌櫃老陳踩著竹梯，顫巍巍地將兩盞絳紗燈籠懸上門廊。燈籠上"四海昇平"的鎏金小篆在暮色中流轉，恍若蘸著朱砂寫就的春帖。
黃書郎領著一眾老外們走在唐人街的街道上。市長大人還是第一次走進唐人街。之前因為抵觸心理作祟，導致他對華人的成見很深。要不是因為黃書郎或許這種成見會伴隨他一生。進入唐人街的他感覺眼前的一切都很新鮮。
喬治對今晚的晚宴十分上心。當得知今晚會有名廚主廚操辦宮廷菜係的時候，他的口水都快饞出來了，誰能想到紐約警察局長居然是個吃貨。今天除了他倆，市政府各部門的主管以及市議會議員們也全都來了。一方麵是對市長大人工作的支持，另一方麵也是對黃先生的一種示好。畢竟現在此人勢力實在大的嚇人，不光紐約就連芝加哥，底特律，費城等一些大城市他都有合夥人。
傳統的舞龍舞獅之前需要點睛儀式。市長大人是當仁不讓的人選。在黃書郎的指點之下，市長大人顫顫巍巍的用毛筆替龍頭獅頭點睛。隨著市長大人毛筆落下，禮成。隨著一陣鞭炮聲的響起，舞龍舞獅隊伍在鑼鼓點的伴奏下開始舞動起來。尤其是廣東醒獅舞起來那叫一個好看。兩個大眼睛還會眨動就跟真的獅子一樣。
眾多來賓興高采烈的觀看了各種表演。之後一行人被黃書郎帶到了一座私宅內。這裡是特意借來款待眾位官老爺的。宅子裡的下人丫鬟都被臨時帶走了。因為這場私宴裡的對話黃書郎並不想被不相乾的人聽到。所以端茶倒水的工作都是由黃書郎的保鏢們負責。
今天黃書郎最想要談的事情就是招募華警的問題。經過這段時間的規範收費，上到市議會的各個議員老爺們，下到警察局最底層的警察每周都能收到不同數額的灰色收入。對於黃書郎這個方案策劃者跟組織者所有人都是心存感激的。畢竟灰色收入合法化是大共同的心願，這裡可不分共和黨跟民主黨。貪錢的欲望是不分黨派組織根信仰的。
警察局人手缺乏十嚴重。這個問題喬治跟市長大人說過無數遍了。報告也打了無數次了。隻可惜市議會的官老爺們以市政預算不足為由拒絕了提案。正好借此機會，黃書郎替喬治解決這個問題。順便也一塊將自己的小難題也一並解決了。
今晚宴席的規格很高，是按照滿漢全席的標準準備的。滿漢全席融合了滿族跟漢族的飲食文化。菜品豐富多樣，通常包含一百零八道象征著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之數。
老外們對中華美食的博大精深徹底征服了。主菜還沒上那就開始對四乾果四蜜餞四小碟對上命了。整個一個土豬吃不了細糠。等主菜上來之後，一個個的就會叫著啊上帝啊！一點創意都沒有。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黃書郎感覺時機差不多了。這才舉杯提議大家一起為了友誼乾一杯。之後放下酒杯黃書郎輕聲咳嗽了幾聲。頓時整個宴會會場立刻變得安靜下來了。
“諸位，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除了跟大家一起過中國新年以外。我還是有些事情需要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見的。眾所周知，現如今紐約市麵的繁榮跟諸位尤其是喬治局長的奉獻是分不開的。喬治局現在遇到了一個小小的麻煩，一直無法得到解決。所以我今天借著這個機會希望大家都能幫幫喬治。”
“黃先生想說的是不是警察局擴編的事情？”議長大人一聽就知道黃書郎說的麻煩是什麼。
“議長大人說的沒錯。喬治局長對於警員短少這事一直感到很苦惱。”黃書郎用讚許的目光看著議長大人。這套雙簧看來沒啥問題了。
“黃先生，不是我們不體諒喬治的難處。實在是我們現在也沒錢啊？你也知道一場股災下來受傷害可不止隻有普通人民啊？現在得情況比任何時期都要艱難。對於未來一年的很多預算我們都需要進行重新審核，”議長大人說出來心裡話了。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我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這個辦法既能解決喬治的人手短缺問題還不需要市政府出一分錢。你覺得這個辦法如何？”黃書郎打斷了議長的話說道。
“還有這樣的好事？說來聽聽？”
“這是我的一個小建議諸位看看是否可行。我想讚助警察局在唐人街設立新的分局。這裡的一切花銷均由我負責承擔。但是我有小小的要求。因為唐人街的特殊性，我希望這個分局能由華人警員負責。”黃書郎將自己的想法公之於眾。
眾人聽完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畢竟紐約沒有招收華警察的先例啊？一時間所有人都沒了注意都把目光望向了市長跟議長大人。
市長大人輕聲咳嗽了寄生我覺得黃先生的提議很不錯。這樣既節省了財政預算又能徹底解決一些實際問題。你們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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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市長大人點頭稱讚了，眾人也都紛紛表示這個想法可以試著操作一下。議長大人又提出了新的問題。新招募的華人警察人數需要控製在多少合適？未來唐人街分局選址，人員培訓，武器配備等等實際問題。就這一話題大家開始紛紛討論起來。黃書郎對大家的熱情感到十分的高興。在宴會上高調宣布對於唐人街分局的設立願意捐獻五十萬美金作為經費。眾人聽到這一喜訊開始紛紛為黃書郎熱愛公益慷慨解囊的壯舉表示稱讚。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唐人街警察分局成立了，黃書郎在紐約的實力會進一步增加。可是這些問題管他們什麼事？既然黃書朗願意花錢辦這件事他們隻需要考慮自己能從中賺到多大的好處就可以了。這年頭誰愛折騰誰就去折騰吧。反正也翻不了天有錢人就是豪橫，花五十萬開個警察局玩玩。嘖嘖嘖，所有人在看黃書郎都覺得他腦袋不小。
事情談妥了，宴會自然也就進入尾聲了。作為東道主黃書郎將所有客人全都送到門口。早已備好的伴手禮按照各種級彆都以提前塞進了來賓的汽車後備箱裡了。對於這個中國人的懂事程度所有人都是認可的。就這樣一場賓主儘歡的宴會結束了。
當黃書朗站在門口跟賓客一一告彆之時，外麵開始下雪了。不遠處傳來了陣陣的鞭炮聲。半空之中也出現了各種煙花。看在空中綻放的璀璨煙花，黃書郎開心的笑了起來。他轉身環顧四周定睛觀看。他想好好看看這裡的一草一木，一屋一，一店一鋪。
整條唐人街早已換了人間。綢緞莊的夥計將整匹的紺青緞子鋪展在門前，上麵擺著蘇州運來的蜜餞八珍；藥材行門前懸著三尺長的紅紙藥方，墨跡未乾便被簌簌的雪粒子洇染開來。穿陰丹士林布衫的女學生們挽著竹籃，籃中堆滿蠟封的桂花糖藕，走過之處便拖曳出縷縷甜香。
金門戲院前忽然炸開一掛瀏陽紅鞭，驚得簷角蹲著的灰鴿子撲棱棱飛起。硝煙裡竄出七八個穿虎頭鞋的孩童，舉著竹骨紙糊的鯉魚燈在人群中穿梭。他們身後跟著穿玄色長衫的私塾先生，正用粵語高聲念著"花開富貴，竹報平安"的吉祥話。
"同春樓"二樓臨窗的八仙桌早已撤去茶具。檀木圓桌上，明爐燒鴨泛著琥珀光澤，邊上碼著九層高的年糕塔，每層都嵌著紅棗與桂圓。留聲機裡西洋音樂的傳遞與傳統買賣的叫喊聲相得益彰，樓下忽然傳來喧天的鑼鼓聲——關帝廟前，三頭金獅正踩著梅花樁騰挪，獅口銜著的紅綢上，"風調雨順"四個大字在煤氣燈下灼灼生輝。
亥時五刻，雪愈發密了。瑞芳成衣鋪的何太太倚著朱漆廊柱，看丈夫將桃符貼在描金門神旁。隔壁剃頭匠老吳捧著黃銅臉盆出來潑水，水麵浮著的柏枝與銅錢在雪光中打了個旋，倏忽沉入青石板縫裡。此刻千家萬戶的灶王爺畫像前，三柱線香正嫋嫋升騰，帶著糯米酒的醇香，混著孩童枕邊壓歲錢的朱砂氣息，在飛雪連天的異國他鄉，織就一張溫熱的年節之網。
子夜鐘聲自教堂傳來時，整條街巷的爆竹聲忽然凝滯了一瞬。七十二家商鋪的門楣上，九百九十九盞燈籠齊齊搖曳，將漫天飛雪染作赤金。這一刻，故國的春秋寒暑、先祖的吉慶禱頌，都化作唐人街屋簷下垂落的冰淩，在舊大陸與新大陸的交界處，折射出千年不改的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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